孟平在深圳又待了两天,去了一次公安局,补充了一次笔录,他也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老朱给孟平打来电话,和他说,老孟老孟,真没想到,这他妈的会是骗子,公安局来单位找我,我还吓了一跳,这他妈的,丢死个人了,还被公安做了笔录,还按了指印。
“我都录了两次了,手指都快按肿了。”孟平说。
老朱笑道,那你比我还惨一点,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了,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还是老人家说的好,敌人是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老孟,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也帮警察,挖出了一个社会的毒瘤?
“去你的!”孟平骂道,“你那个同学呢,混得比你好的,政研室,还海里的?”
我也骂他了啊,他说,他也不知道,他也是在一次饭桌上认识的,没想到现在的骗子,胆子这么大,连他这样海里的,都敢骗了,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啊!
孟平大笑,孟平说,我老孟受骗,还情有可原,二十四史让我排,我都排不通的,你们这种复旦历史系的,都会被这种马三保和朱允炆的鬼话骗到,才是有辱师门,斯文扫地吧?
好好,反省反省,我他妈的反省,还是知识有盲点。老朱在电话里大声叫道。
南京那里,两天过去,钱芳的愤怒也平息了一点,她打电话给孟平,问:
“对面的那块地,是你要报的,还是他们报着玩的?”
孟平说:“这地,倒确实是我要报名参拍的。”
“你要这地干嘛?”钱芳问,“做二期?”
“你觉不觉得,在南京,这金陵饭店,还是第一块牌子?”孟平反问。
“那当然,你以为是你?”
“我要是把这地拿下来,再去找金陵饭店谈合作呢?”孟平问。
“怎么合作?”
“这金陵饭店,就不需要一幢新楼,一个新金陵饭店?”
钱芳想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她说:“好吧,那你该回来了,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好好,我这里刚补充完笔录,本来也想傍晚回去的。”
孟平说到最后这一句,已经有点巴结的意思。
挂断电话,孟平长长地吁了口气,李阳说的对,幸好,钱芳还不知道小宁,唉,也不知道她叫不叫小宁,她不知道那女的事,不然,钱芳会踮掉的。
这个时候再想到,孟平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钱芳,虽然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在一起会出大事,但这么多年,两个人都很奇怪的,好像都在为对方守着纯洁,钱芳几乎没有和什么男的有来往,而孟平,也一直对女的没有多大兴趣。
偶尔有几次应酬,和领导一起逢场作戏,那也是没有走心的,只要没有走心,孟平就觉得不算背叛,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走了心。
这一次,自己和钱芳之间的平衡和对峙,早已被孟平打破,钱芳是蒙在鼓里的那一个,这样想来,孟平就觉得,自己有点太欺负她了,心里特别的虚。
孟平收拾了东西,去深圳机场,深圳机场,去年一月,刚刚经国家民航总局批准,更名为“深圳黄田国际机场”,一更名,就是骂声一片,因为在闽南语和潮州话里,这“黄田”和“黄泉”的发音太接近,这坐飞机飞到了“黄泉”,算什么事?
大家觉得,这“黄田国际机场”名字的寿命,肯定不会长,迟早还是要被改,机场的改名,可不比其他,那是要费很大的劲的,你这里一改,国家民航组织所有的会员国那里都要改,所有的民航系统和飞行系统都要改,不然飞机都不知道该飞哪去了。
这不是拍脑袋的瞎折腾吗?
孟平买的是下午四点五十,从深圳飞南京的航班,孟平抵达机场的时候,两点钟都没有到,他干脆去一家餐厅,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罐七喜,慢慢地吃起了中饭。
吃着中饭的时候,再想起自己的这次深圳之行,想起武宁之行,自己也觉得荒唐,就像在过家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但想起那个女人,想起那一个个夜晚的时候,孟平又有些黯然,怎么就会是个骗子呢,如果不是骗子,那该多好,要是他们在另外的场合相遇,要是她在成为骗子之前,碰到自己,他们会不会擦出火花,继续走下去?
她大概,也没必要去成为骗子了吧?当骗子能骗到多少钱啊?
但不当骗子,他们就连认识都不会认识,大街上女人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哪个女人接触下去,不是一个富矿,越深越美?
这样想着的时候,孟平又想到了钱芳,钱芳是不是也越深越美?但发现她的美的时候,自己却望而却步了,也不得不却步。
孟平看着餐厅外面过来过去的人,看着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客人,他想,要是人都是透明的,那该多好,谁和谁合适,一看就知道,可以速配,而不像这样,外面有皮囊,皮囊外面有衣装,衣装外面有伪装,让人捉摸不透。
但人要全都是透明的,那人对人的兴趣,大概也没有了吧?
一切都变得简单以后,一切就变得无趣。
就像赚钱,没有钱的时候,去赚一百,赚一千,赚到一万的时候,那多兴奋啊,他们在海城,卖掉第一块地的时候,赚了十几万,那种成就感和兴奋,是他后来卖掉一幢楼,赚了几个亿,也换不来的。
赚钱变得简单的时候,也就变得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