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站起来,扶着陈雅琴出去。
张晨拿着衣服回去,三个人里里外外帮孟平穿好了衣服裤子袜子和鞋子,老陶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寿衣和寿帽,张晨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滑稽,他和老陶说:
“陶师傅,不用了,孟平他也不信这些,就这样可以了。”
老陶摇了摇头说:“不行的,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孟师傅就这样去了,会被他们欺负的。”
张晨马上就不响了,阴间的规矩谁知道呢,但人到了这时,就变得迷信起来,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不让孟平被受欺负就好。
三个人接着帮孟平把寿衣穿好,老陶拿了条红色的薄被,把孟平裹好,上中下三道绸带绑紧。
然后把寿帽戴好,系带系好,三个人再把孟平在床上摆平。
张晨看着这个形象有点怪异,还是想给孟平盖上被子,老陶说,不能盖,盖住孟师傅就走不动了。
张晨赶紧住手,仿佛孟平真的会走不动了。
老陶和小武说,可以了,让他们进来看吧。
走廊里的人都进来了,大家围着孟平哭,小钉子看到这么多人在哭,再看看她爸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想哭,小咕噜和她说:
“嘘,你爸爸睡着了,不要吵他。”
小钉子赶紧闭嘴,不过憋了还没两三分钟,终于还是大哭起来。
张晨他们几个男的,都退到了后面,老陶问张晨,殡仪馆的电话有没有打?
李阳说:“护士已经打了。”
老陶点了点头。
张晨问老陶:“就这样好了?”
老陶说:“好了,等殡仪馆的车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殡仪馆的两名工作人员,推着不锈钢制作的担架车到了,也不管里面的人还围着孟平哭,他们就叫着:
“让让,让让。”
哭泣的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了开来,两个人把孟平抬上担架车,就要往外面走,钱芳哆嗦了一下,叫道:
“你们把他拉到哪里去?”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白了她一眼,老陶赶紧说:“去殡仪馆,去殡仪馆,人走了都要送去殡仪馆。”
陈雅琴哭喊着追过去,老陶和钱芳说:“快去把家属拦住。”
钱芳醒悟过来,赶紧从背后抱住了陈雅琴。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车,在两旁很多门里走出来的众人目视之下,往走廊最头上的货梯推去,张晨和李阳跟了过去。
进了电梯,那两个人看看张晨和李阳,又互相看看,他们好像是奇怪,这两个人跟来干嘛?
到了一楼,大楼侧门的门口,一辆殡仪馆的面包车停在那里,连车都已经倒好,车尾倒向门口,两个人中的一个把尾车门打开,里面是一个铁柜子,他们把孟平推进了铁柜子,接着把担架车收起来,也塞进了车厢。
“嘭”地一声,把车门关上。
两个人的所有动作都很熟练,每一个环节也都很快,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张晨问:“就这样好了?”
其中的一个看看他,问“哪能?”
张晨追问:“把他送到哪里去?”
另外一个说:“哪里去?冷库里冻着。”
两个人上了车就准备走,张晨追过去问:“我们跟在你们后面?”
对方被问糊涂了:“这大半夜的,你们去干嘛?明天白天上班时间,拿着医院的死亡证明,到我们大厅去签合同,定火化时间。”
李阳问:“哪个殡仪馆。”
司机伸出手来,敲了敲车门上的字:“龙华。”
汽车启动走了,张晨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什么也没有,连稀落的星星都没有,阴着。
张晨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就这样好了?”
是啊,他总觉得,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走了那么多的路,做了那么多的事,酸甜苦辣,尝了那么多的滋味,似乎是不应该这么简单,说没有就没有了,说走就走了,就这样好了?这也太简洁了吧?
但不是这样,又能哪样,“哪能?”
李阳拍了拍他,和他说,走吧。
两个人神情落寞地回去,乘货梯上楼,走到了孟平的病房门口,意外地发现,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的灯黑了。
张晨伸手把电灯打开,两个人吃了一惊,他们看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掉了,只有一个空床架,连卫生都已经搞过,地面也拖过了。
张晨顿时明白,这个自己每天来的病房,和自己无关了,孟平的所有一切,都已经被清理了,明天,这里将会有新的病人,也会有新的探病的人,陪夜的人。
“喂喂,谁到里面去?”一个护士一边叫着一边走了过来,走到门口看到他们,说:“是你们啊。”
李阳问护士:“还有那些人呢?”
护士说:“他们已经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