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头她又想通了,阿岚现在是阿尔赤的手下,阿尔赤早就和常先生结盟,会来杀她也不算奇怪。只是心中仍觉悲痛,“是阿尔赤还是常先生让你来杀我的?”
对方不答话。
楚鸾突然玩笑起来,“幸好我今日睡不着,不然碰上你,我是如何也逃不掉了。阿岚。”
阿木罕脸色难看,“你忘了,我现在叫阿木罕。”
楚鸾苦笑,“所以,你是来杀我的,阿木罕?”
她实在想不到,昔日他和魏巍一样都是被派来保护她的,今日却要来杀她。
“不是。”阿木罕回道。
“那是来抓我的?”楚鸾不甚在意,反正这二者并无区别。
谁料,对方继续道,“不是。”
“阿尔赤的确命我抓你回去,但我是来救你的。”
答案总是这么出乎意料。
“你是魏哥放在心上的人,我答应过他会替他保护你。所以,我是来救你的。”阿木罕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魏巍,真的是死了也想护着她。
楚鸾问起了另一件事,“顾丞相和叶丞相都是你杀的?”
“是。”
“也是你栽赃的魏长林?”
“是。”
对方看上去丝毫没有悔过之心,仿佛依旧是跟在魏巍身后那个固执傲娇的少年。
“那你知不知道,魏长林很有可能就是魏巍的兄弟。”
阿木罕:!
看他的反应,楚鸾也知道他多半是不知情的。
“阿岚,我还是习惯叫你阿岚。”楚鸾目光逐渐柔和,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弟弟,“阿尔赤不是善类,你跟着他很危险。”
对方嗤了一声,“跟着你们难道很安全?”
楚鸾说不出话,她总归是亏欠魏巍的。
“魏哥待你情深,不过两年多,你就将他忘却了?”
楚鸾知道,他是在说她和卫离的事情。不过,她已经无心解释了。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阿尔赤和常先生究竟有什么阴谋。
“看在魏哥的面子上,我再提醒你一句,快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开吧。永远不要回来。”
“为什么?”
“已经有人把江南十三司钥匙的消息告诉了慕容修,阿尔赤和常先生也是收到这个消息才想先下手为强,让我把你带回去。”
这个消息对楚鸾而言无疑是噩耗,她握不住手中的银丝,阿木罕轻易挣脱开来,拉着楚鸾就要走,“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走?楚鸾顿感浑身无力,她能走到哪去?天地之大,何处是吾乡。
阿木罕催促道,“天一亮,慕容修的人就会冲进来,不要再犹豫了。”
楚鸾抽出手,“不,我不能走。”她还没报仇,还没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她后退数步,“我不走。”
阿木罕不理解。一旦落入慕容修手里,怕是再难活着,“名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鸾仍旧不走,“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活着更重要。阿岚,你走吧,你和知夏一起带着络音走。知夏功夫不错,聪明又细心,一定可以把络音送回江南。如果我跟你们一起走,明日慕容修见不到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追捕。师父和玉奴还在京城,我不可以走。”
那一刻,阿木罕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魏巍的影子。当时他得知玄均要对魏巍出手时也劝过他,结果对方的答案和今日的楚鸾如出一辙。
“我答应过姑娘,要永远护着她,我不可以走。”
都是犟种,阿木罕暗骂,“快去准备快马,我和知夏马上带她走。”
楚鸾没再犹豫,直接找到知夏说明原由,就让她带着络音走。
知夏拉住楚鸾,固执地问出那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姑娘,你们为什么不走?”
楚鸾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决绝而又温柔,“记着,一定要保护好络音。阿鸯姐姐等着她回去团聚。”
说完,又进屋去看络音。
不知是不是当初难产的原因,络音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只知道咿咿呀呀的叫。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也只是胡乱伸手去抓楚鸾的头发。楚鸾看着她睡眼惺忪,有些不忍,轻轻把脸贴上去,呢喃道,“回家吧,回你真正的家,我不是你的阿娘。”
络音听不懂她的话,只能学着她发音,“啊,啊。”
“阿娘。”轻轻的、模糊的。
楚鸾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阿娘。”说完,又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
楚鸾将她抱得更紧。
算着时辰,阿岚又来催了一遍。
楚鸾这才依依不舍将络音交到知夏怀里,并嘱咐道,“我在你们包袱里放了不少银钱,应当是够了。你们万事小心,不要再回来了。”
知夏点点头,心中很是不舍,她还没有和雏菊、如意、玉奴告别。
络音待在知夏怀里,还未察觉风云将变。依旧无忧无虑的笑着。
为了更快离开,知夏将络音挂在身前。待上马后,她终于察觉不对,开始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啊,啊,阿娘。”
“阿娘——”
没有人会再回应她。
“阿娘——”
“驾——”
撕心裂肺的叫喊与马儿的嘶鸣声一并响起。
天未亮,人渐远。
待一切归于安静,楚鸾却彻底睡不着了。她只觉着累,身心俱疲。
她的郡主府不算大,人也不算多,但她不想他们都跟着自己陪葬。这剩下的时间,总该要做些什么的。
楚鸾翻出笔墨纸砚,自己磨墨,修书一封,绑在白鸽脚上,任它去替那些无辜之人寻一个归宿。
随后,又换好一身素白衣裙,头上戴着嫣然送的那支木簪,木簪依旧修复好了,里面的钥匙被她揣在怀中,抱着一壶冷茶,在院中枯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