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谁是知鸟岛的罪人(1 / 2)

——为什么眼前的人会如此愤怒呢?

江源慎站在原地,眼前的老爷爷无限地重复着富有节奏感的激烈话语,然而他的心神却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

仔细想想,哪怕大废墟明天就不存在了也没问题,因为说到底,对亲人留下的念想,本身就是一种概念性的行为。

只不过那次给他们带来的恐惧过于庞大,庞大到不愿意改变。

“我看你根本就对死去的妹妹不抱有任何感情——!真不是人——!”

中野爷爷的枯瘦手指不留情面地指着江源慎,在额头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眉心都仿佛都在凝聚着诡异的肿胀感。

江源慎却很怀疑他这番言辞的真实性,眼前的老人能明白江源京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难道中野爷爷明白自己的妹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爱好是什么?脸上有几颗痣?手心的爱情线是不是很短?

至今自己还清晰地记得,京子每次哭都会埋在自己的怀里,甚至会一把鼻涕擦在上面,然后继续哭。

江源慎恍然大悟,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眼前的人正在进行的行为,哪怕被说成是沽名钓誉也无可辩驳。

“中野爷爷,我觉得你是因为大地震而过度痛苦,可是让其他岛人为你的痛苦继续烦恼,不觉得有些荒谬吗?”

“嗯?伱在批判我吗,啊——?”

“嗯?难道这不就是现实吗?而且我只是站在上帝视角来看的。”

“上帝视角?那是什么?”

“能观察出真正对与错的视角,类似于全知全能?”

中野爷爷却对江源慎的话极其厌烦地甩了甩手:“我知道了,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为了金钱不顾亲情的贱人。”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个贱人?”

江源慎愣住了,皱起眉头说,

“我承认我在地震后的一段时间无法适应生活,可我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什么东西,就算有,神明也好皇后也罢,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大废墟上也没有飘荡的鬼.灵魂。”

他最后一句话立刻改口,因为他忽然发现,灵魂是比鬼魂来的更加高尚的魂。

“啊!你个小子就不应该回来——!”

中野爷爷突然尖叫了起来,颤抖的声线宛如裁缝机上的细丝,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你的脑子绝对和静海镇长一样导致脑子出了毛病!再不然就算极其自私的人!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生下你——!”

江源慎被他的行为吓的不轻,但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被他撕裂开来,不厌其烦地开口说:

“凭什么大废墟开发就算自私了?你有无数种给死者祈祷的办法,在坟墓前送花不也是一种做法吗?”

中野爷爷冷眼瞥着他说:“你还小,根本就不懂!”

听他这么说,江源慎姑且敷衍了他一下:

“是,你说的对,但再这样自命清高下去,中野叔会和你一样被永远留在知鸟岛了。”

似乎是触动了中野内心最为隐晦的地方,他的眼眸中闪过阴翳。

“你就用这句话来搪塞我吧,你也只会这一句了,以后不准来我的店面。”

“.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但我觉得先丢人的是你。”

中野爷爷看都不看他,光是沉默。

“嘁。”

最后只憋出来一个语气词转身离开。

他沿着这条街道的房子依次按门铃,再不然就直接上手敲门。

只有小部分的人会碍于他之前是町长的面子听听,但无不例外,大部分人连门都没有开。

江源慎望着他那落寞的身影,才发现这个人已经招致了太多的厌恶,而相对应的,镇长做了不少努力。

他走到这条街的最后一个住户,但还是失败了。

老人站在原地四处观望,发现来时的公交车站需要经过江源慎的家门口。

最后,他踏着沉重的步伐从江源慎的面前经过,只不过视线和他迈出的步伐一样僵硬易碎。

去到公交车站等了三分钟,来的是一辆橘色的公交车,只有寥寥几个人。

江源慎没多去观察,看他上车后,自己转身进了家。

【当地时间4日晚23点3分左右,东瀛新潟县北部近海发生里氏3.2级地震,本次地震震源深度为61千米,新潟市附近地区震感明显,如果出现避难指示,请遵从当地政府行动】

早晨,江源慎心不在焉地继续转台,播放的又是另一则新闻。

【梅雨季节临近,雨势可能演变成近五年来降水量最多的大雨——】

【接下去的空气显得浓厚而凝重,炊烟也潮湿而难以升腾,只能化作雾霭匍匐而行——】

不说新闻播放,现在窗外便已经是下起了雨,各处的树桠上静静黏着被雨打湿的蝉壳。

收拾好书包走出住所,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连绵不绝的雨幕在万物缄默的空间里坠落,泛起数以亿计的涟漪。

远处的电车沿着轨道一路行进,在笼罩着奇妙的静谧中,气温越来越低了。

就在这里想着的时候,左手提着暖色阳伞的俏丽身影,已经在公交车站等着了。

她的暖色阳伞让人想起冬天时捧着的米酒,含进嘴里浸湿口腔,再沿着喉咙一路往下,给身体带来温暖。

“摇杏。”

江源慎对着她开口打招呼,每天上学的时候,看见她都能感受到莫名的暖意。

他并不对此欣喜若狂,也不会感到厌烦,也不是羁绊减弱的预兆。

恐怕真正的意义在于延续期待,无论是身体的距离,还是心的距离,只要有期待便能避免疏远。

朝空摇杏正抬头看着沉重的积雨云,接着又望向江源慎,小脸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来啦?”

“嗯。”江源慎站在她身边,明明两人的头顶上有棚子,但还是没有收伞,“你太阳伞能用来遮雨吗?”

朝空摇杏抬起头望着伞骨,连接处清晰可见的锈迹。

她较为尴尬地歪着头,撑起笑脸说:“我不清楚,但我就这一把太阳伞不能用吗?”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太阳伞表面有防晒涂料,一直被雨水冲的话就会消退。”江源慎正经地说,“那样就是雨伞了吧?”

朝空摇杏噘起嘴,笑着转了转手里的伞说:“嗯没事,反正不晒就行,我很好养活的!不挑!”

江源慎微微一笑。

“变冷了感觉。”

“好像冷了四度。”

“那确实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