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脱开夜见寻栞的怀抱,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没站稳踉跄了下。
抬起头,再次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在女子左眼下方完美的位置上,有一颗美丽的黑痣。
绝对没错。
惊讶、麻烦、困惑、亲切感宛如颜色板上的调料疯狂地调和在一起,最终揉搓成连她都无法解读的模样。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静海深月的脚步虚浮,感觉头晕目眩,明明小时候对她爱护有加的母亲就在眼前,她的大脑却始终不想承认。
夜见寻栞微微垂低眼帘,那张白到冷色的脸失去笑容,凝望着她说:
“因为大家对我满是抱怨,让我根本不敢出来,也只能放弃了。”
静海深月的手扶着额头,她说的话为什么自己无法梳理?明明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询问,比如她为什么会活着。
可喉咙却被噎住一般不出任何声响。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深月。”
夜见寻栞微微眯起眼睛,睫毛的缝隙中透出空洞的光芒,
“不要为你出生的土地而感到羞耻,知鸟岛和大家因你存在,以后和妈妈永远待在这里,好吗?”
某个来自血脉的声音,开始在静海深月的耳朵里,赋予她存在的意义。
寒气从四周蔓延而来,仿佛化成冰霜爬上静海深月的肌肤,照在脸上的光芒也冷得刺骨。
忽然,她立马回过神。
——只要时间倒流,哪怕只是在前一天,甚至在今天早上,一切都能逆转,什么都能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满怀希望的静海深月阖上眼睛,想触摸到与知鸟岛的连接线,想一根一根地重新连接起来。
在祈祷之时,有人温热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同时耳中听见了那人的话语。
“深月不行的,我也是知鸟岛的皇后,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静海深月的手指轻轻颤抖,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意识突然模糊了,和知鸟岛建立起的线路,都被挑断了。
“我……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拥有力量的皇后?
夜见寻栞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女儿的耳垂,轻声说:
“你的祈祷我都能知道,哪怕你成为皇后以来只有两次,我依旧知道。”
蕴含着潮湿的风,吹拂着两人的黑发和衣衫。
静海深月像坏掉的玩具,被她的手肆意抚摸,最后,夜见寻栞忽然皱起眉头,露出苛责女儿的表情:
“深月,你好自私,为什么要和妈妈做不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自私啊?”
“——?!”
静海深月全身瘫软无力,她亲口和江源慎说过自己无比自私,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不愿承认。
在她印象里,母亲是一个心思细腻,极尽温柔的女子。
有什么好东西,她总想让自己先吃,要是受到了很痛的伤,她也会默默承受。
她的温柔让自己觉得残酷。
“你还小,需要妈妈的管教”
夜见寻栞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宛如抚摸婴孩般,抚摸着静海深月的背部,
“不要想着回去了,就让时间继续流动下去吧,妈妈陪你一起承担后果。”
——继续.流动?我来承担后果?
面对这无垠至虚无的甜蜜,她感到无所适从。
“深月,不要再想离开了,如果你再走了,留下妈妈一个人真的很孤独,因为我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啊。”
夜见寻栞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几滴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脖颈。
静海深月的手触碰到她的白色衣裙,传来了些许粗糙的触感。
和以前一样,明明是知鸟岛的雏偶皇后,她却从未穿好的衣服。
静海深月深刻地感知到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知鸟岛,已经不是她一个雏偶少女就能决定未来的知鸟岛。
难道是因为她和母亲的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突然间,不在应该出现的地方诞生了些许异物,那是静海深月许久未曾拥有过的。
是热,在她的眼眸深处,涌现了泪水的热度。
她在知鸟岛的生活,仍在继续,没有停息。
◇
折断的电线杆、堆积如山的小车、散落四处的玻璃碎片,燃烧过半的衣物,都像精致的模型般清晰可见。
大部分的街道都被破坏开裂,甚至有的已经被泥土覆盖,令人寸步难行。
黑泽怜爱只感觉身体愈发火热,似乎不久就要融化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从田园社的机场一路往上跑,还全部都是上坡路,黏着鞋边的泥土越来越多。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重的运动了。
他人会在哪里?还会在公馆吗?有多大概率?我是不是该直接去他家?
脑海中像有一团沸腾的开水,不断地冒出自我审问的气泡。
在只会徒增烦躁的碎碎念下,黑泽怜爱的双眸始终朝着满是碎石的柏油路,光是抬头看向前方还有多远的功夫,她就不争气地崴了脚。
“疼——!”
黑泽怜爱的小脸露出痛苦的神色,发丝沾上汗水紧紧贴在额头。
她痛得受不了,直接蹲下身拿出手机,发现这里没有一点信号。
眼前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路上险阻不断,哪怕已经有岛民上街开始奔走互助,她都没有出口呼喊。
一股无助感涌上心头,黑泽怜爱何曾遭受这种委屈,紧紧咬了下唇,红肿着眼睛大声埋怨:
“早点和我走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为什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一直搪塞我!我讨厌死你了!真的讨厌死了——!”
“黑泽同学!”
突然,一道声音突兀地从前方响起,只见两个人正小心地往她这里来。
黑泽怜爱看向来人,是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
为了不让她们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她忍着疼痛站直了身,故作抹去脸上灰尘的姿态,擦去眼角的泪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