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隐在袖子里的手攥着，因为她此刻直面的正是神情冷肃的大金乌。

他已经转正了身形，黑亮的眼中带着深重的、极力克制的怒气，定定的看着她。

而卫宁，自站定的那一刻，没有理会向她行礼的天兵天将，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直视着他墨染一般的眼睛，卫宁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那是掺杂了愧疚、愤怒、更多是不敢置信的心情。

卫宁明白，自己并不懂得掩饰心情，她的眼睛一定可以清楚的将心中的一切告诉大金乌。

最重要的是，此刻他们两个……站在了对立面。

卫宁的心从未有过的沉重不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蓦的，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抽泣着正要说什么。

是杨蝉，卫宁正要回头温声安慰她。

一直静立沉默的大金乌猛地睁大眼睛，对着卫宁身后暴喝：“闭嘴。”

衣袖上的手飞快的颤了一下，卫宁也是心头一跳。

她身形未动，只是伸手拍了拍杨婵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一直躺在一边的瑶姬，凄厉的向卫宁哭求道：“卫宁，求你，救他们，求你……”她不停地说着‘求你’，眼泪汹涌，满脸狼狈。

自她出声，卫宁立刻转头看向了她。

看到此刻的瑶姬，卫宁的心头一阵酸楚，眼睛也有些酸。

她看见了什么，曾经那样美丽、高贵、优雅，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瑶姬，此刻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带伤、满面泪痕，狼狈不堪的被一把剑逼着躺在地上还拼命抬起头向自己哀哀哭求，眼眸亮的让卫宁几乎不敢与她对视。

这一刻，面对那一声声哭求，面对那亮的耀眼的眼神，卫宁除了点头，再无法做出别的动作。

深吸了一口气，卫宁努力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好，你放心。”

听了她的话，瑶姬仿似放下了千钧重担，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脖颈，蓦地躺回地上，哭着笑了。

在卫宁身后一个抽泣一个静默的兄妹俩，终于失声痛哭，听的人心中不忍。

卫宁闭上眼又睁开，定定的看着大金乌，“就算长公主身犯天条，但她现在仍是欲界女神、天庭战神、你的姑姑，不该受此折辱！”

听了她的话，大金乌眉头一皱，回身吩咐：“扶长公主起来。”

那个用剑指着瑶姬的天将怔了一怔，连忙收起剑，俯身去扶瑶姬。

天蓬元帅也过去帮忙，二人一起将瑶姬扶起来。

站定之后，天蓬元帅退回大金乌身后，那天将没有放开手，看着大金乌。

大金乌抬手变出一条捆仙绳，扔给那天将，冷冷道：“绑起来。”

那天将手忙脚乱的接过，叫来不远处两个天兵帮忙，不消片刻，就将瑶姬捆得结结实实。

卫宁皱了皱眉，正想说话。

大金乌看着她冷冷道：“仙子说的有理，瑶姬长公主不该受到折辱。只是她法力高强，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仙子体谅。”

他说的有理，卫宁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

往日总是笑吟吟乐呵呵的兄妹俩此刻哭的凄惨，见她转身，慢慢止住大哭，都满面泪痕的看着她。

两双从来都清亮明快的眼眸都溢满了伤心、恐惧，以及无助，杨婵更甚。

卫宁叹了一口气，将杨婵抓着她衣袖的手放在杨戬手中，看着杨戬，“照顾好妹妹，呆在这儿别动。”

他咬着牙，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像是想哭，却又忍住了，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在脸上使劲擦了擦，重重的点了点头。

卫宁对他安抚的笑笑，转头看向杨婵，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她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地上倒在血泊里早已了无生机的父子俩，卫宁咬牙忍住难过，转过身。

后面没有天兵天将，她可以放心身后。

再一次与大金乌对视，卫宁慢慢平复了心境。向他微施一礼：“见过大金乌神将。”

在这么多天兵天将面前，他是奉旨办事的大金乌神将，不是她的朋友大金乌。

卫宁很清楚，他绝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而她，也不想用私谊让他为难。所以此刻，自己是以与他平级的执法天神的身份来和他对话的。

小主，

见了她的动作，大金乌眉头微微一皱。这里离青城山不远，本来就让人怀疑，看情形她也确实与瑶姬和杨家人相熟。

之前在瑶池听到瑶姬与凡人私通，居住之地就在青城山左近。他心中不安，知道她去了金华殿，甚至都没有回去交代公务就立刻点兵下界了。

此刻她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要坐实了渎职。

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见她执意如此，大金乌忍着气，向她拱手还礼，“仙子多礼，大金乌不敢当。”

等他站直身子，卫宁明知故问道：“不知神将今天带这么多天兵天将下凡，有何公干？”

她指向杨天佑父子的尸身，“而且这里还有凡人丧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身犯何罪？”

大金乌面无表情，“欲界女神、瑶姬长公主私通凡人杨天佑，还生下杨蛟、杨戬、杨婵三个孽种，触犯天条。本将尊玉帝旨意将瑶姬捉拿归案，将杨天佑、杨蛟、杨戬、杨蝉父子四人就地正法，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宁听的眉头一皱，玉帝的旨意居然这样绝情。

她不服气的对大金乌道：“瑶姬长公主身犯天条，理当捉拿归案。只是这父子四人的处置，未免太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是三界圣主，今日会下这么狠绝的旨意，想来应该只是一时气怒，将来未必不会心痛。”

顿了顿，卫宁移开目光，不和他对视，继续道：“如今这父子四人，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这两个小孩子，我也不忍见他们小小年纪就早早丧命，不如请神将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神将应允，我即刻随神将上天向玉帝解释一切，玉帝如有怪罪，我一力承担，一定不会连累到神将和众位天兵天将。”

说完卫宁静静的看着大金乌，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答复。

“大殿下，小将认为仙子说的有理，这上天有好生之德，神仙嘛，应该有慈悲之心。再说了，假若到时玉帝仍坚持要这俩孩子的小命，也不过就多费点功夫罢了。天庭要抓的人，他们俩还能跑了不成！”是大金乌身旁的天蓬元帅出言。

卫宁暗自松了口气，今天她并不占理。而且大金乌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她没有多少把握。

如今有人附和帮腔，只希望大金乌能暂时放他们一马。

半晌，他一直没有开口，肃着脸站在那里。

卫宁静静的等着大金乌的答案，眼中已带了请求。

大金乌冷冷的瞪了天蓬元帅一眼，又回过头，看着卫宁的眼睛，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不行，我们的命令就是捉拿瑶姬，诛杀杨家满门。”

听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卫宁的心猛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