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这就是褚师潼烦躁的地方。
她该支持杀了褚师枫的,以利益最大化的程度来说。
但每日一睁开眼,所用,所有,所食,皆是出自褚师枫相赠,若说心中百分百的安稳,褚师潼又并非真的石头,哪里能做到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种话。
若是褚师御下令杀了他,褚师潼倒也安心不少。
因为那是褚师御的决定,跟她褚师潼没有任何的关系。
眼下褚师御似乎很在意褚师潼的想法,再三问了褚师潼好几次,褚师潼一直不敢言。
司景离道:“听说钰王在天牢热出了病,昨日鸢王殿下连夜派太医去给他治病了。”
如今这样热的天气,天牢又潮又热,褚师枫从小娇生惯养的身体,自然是要生病的。
褚师绚帮他找太医,只是不让他死在天牢里。
要真死天牢里,到时候自己还得担责,起码得保他一条命在。
“如果你真的很难抉择,不如就去见见他吧。”司景离叹息一声,满眼心疼的看着褚师潼,道:“他或许也想见你。”
褚师潼之前没想过再跟褚师枫相见,但司景离提了这么一句,她倒是真有这个想法。
褚师枫现在一定恨透了她吧。
恨到见到她就忍不住上来撕了她。
“这样也好。”
若是让褚师潼见到他愤恨自己的样子,或许这个杀心就真的下了。
褚师潼轻靠在司景离怀里,莫名其妙问了句:“我是否太过心慈手软了?”
司景离认真想了想,道:“我并不这样觉得,当初你下手查他丝毫不心软,可见你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现在你有了处置他的能力,却无法做出决定,无非是因为现在他没了反抗的能力,你念及旧情如此是人之常情。”
“多谢世子殿下劝解。”
司景离的话,总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褚师潼做出前去天牢的决定,无非是让褚师枫亲自逼她一把。
用那种怨恨和谩骂,带着后悔的怒气,逼她劝褚师御杀了他。
*
“小七要去天牢?”
“是。”
褚师绚放下手中的毛笔,思考了片刻,道:“让她从东门进去,安排好人。”
“是。”
“另外替本王准备一下,小七去了天牢之后,本王即刻出发去天牢西门。”
*
天牢。
正是晌午,日头大的吓人。
碧水撑着伞跟在褚师潼身边,褚师潼一早着人安排了跟褚师枫见面,如今的褚师枫算是重犯,想私下见到可是不容易。
东门而入,说是天牢,半在地下,但窗户正在半面的地上,所以并不阴冷,反而因为铁窗挨着地面透进的热风,让潮湿的地牢闷热难受。
“柒王殿下。”狱使上前行礼,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钰王周边的牢房已经清理干净了,您放心前去即可。”
“有劳。”
褚师潼面无表情的说完,又支开了碧水,一人独自走在阴暗的地牢路上。
走过一个转弯,一路都是空的牢房,狱使确实打扫的十分干净,不用担心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再见到褚师枫,褚师潼感觉眼前的场景都有些虚假。
牢门上的锁被提前打开,褚师枫双手手腕被铁链捆绑着,不用担心能跑出来。
铁窗的光洒在满是枯草的潮湿地面,褚师枫一身白色囚衣,墨发凌乱,那张俊美风流的脸上也消瘦了不少。
如今的狼狈之景,任谁能认出他是前几个月权高位重奢靡风流的钰王殿下?
褚师枫垂着头,似乎疲惫至极,脸色白的发青,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是用干哑的嗓子冷冷的说。
“滚开。”
声音气息 仍旧是当初那般的高傲,好似落到如今的处境,他骨子里仍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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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师潼看到这一幕,心中沉闷的烟雨好似终于散开了。
她打开牢门,走进了潮湿的地牢里。
“皇兄,好久不见。”
安静的牢房,褚师潼清冷的声音好似冷月破碎,青瓷落地。
褚师枫听到她的声音,身体猛的颤了颤,抬头看到确实是褚师潼站在他眼前,心中的怨气和怒火瞬间被点燃。
像是瞬间就沸腾炸开的油锅,所有的火气都在褚师潼出现的瞬间席卷而来。
“喀拉喀拉——”
锁链险些都控制不住他的胳膊,褚师枫好似下一秒就要化身地狱恶鬼,狠狠扑到褚师潼身上,扭断她的脖子,撕咬她的血肉!
“褚师潼!!!”
赤红的双眼里带着无尽的狠意,他对着褚师潼暴喝道:“你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看着他几乎要气疯了样子,褚师潼忽的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相比褚师枫,她的态度可谓是太过平静了。
平静的可怕,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黯然弥漫的黑暗深幽的恐怖。
“皇兄似乎心情不太好。”褚师潼说着,盘腿坐到地上,颇有一副老朋友叙旧时的平静。
“为什么?!”
褚师枫脖颈上的青筋隐隐凸起,声音里满是不甘心的质问:“本王自认这些年待你问心无愧!你为何要如此于我?!”
褚师潼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跟一个在气头上的人争吵,无论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
所以褚师潼打算等他平静下来,也是彻底绝望之后,再跟他对话。
褚师枫怒吼出他心中最深的疑问,对上褚师潼浅如琉璃的双眸,一时竟忍不住眼中泛起了血丝。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不解,干枯的像是被磨平的沙墙,每个字说出来,都沙哑的让人难受。
见他情绪缓缓低下,褚师潼这时才开口。
一开口,就像是在火上浇油。
“为何不能是我?”
这句话果真像是在褚师枫心上狠狠戳了一刀,痛的让他顷刻间眼眶湿润。“本王这些年如何对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隐藏如此之深,只为骗取我的信任,你与褚师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是不是?”
“这是哪里的话,我做的事是我做的,与旁人无关。”
褚师潼平静的说:“皇兄待我极好,皇兄有的,也都送我一份,皇兄有几口肉吃,就会分我几口,我没钱了,皇兄就直接送银子到我府上,皇兄待我是极好的。”
褚师枫怔愣一瞬,才晓得褚师潼分明心里是清楚的,他更是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何如此?”
“因为你曾真的想杀了我。”
褚师潼眉头不自觉的蹙起,目光恍惚似乎回忆起了胸口被贯穿的那支箭,“若非你对我下杀手,我也并非留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