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何瑶君决意远远地放逐自己一次。
不,她没有暑假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除非以后投身教育事业,做一台燃烧的蜡炬,或者被人踩的伟大阶梯。从她被当副院长的导师扶上穗子,机械地完成x大文学院的毕业典礼,颇有些激动地走出校门起,便彻底撕掉了“学生”这个贴在身上二十多年的标签,从此便是个自由的“社会人”了。
何瑶君看了看手机微信里不多的余钱,也不愿意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便决意拉个人一同去长白山旅游一次,一是为避暑,二是为了跟故友联络下感情,三,没有三,走一步算一步吧!打开微信聊天,她点了点那数年不见但每日都能聊很久片儿汤话的好友江应蓉的头像,期待能有所回应——这江应蓉是土生土长的东北大妞儿,后来到北京工作,宁肯不整牙也要花钱到处为祖国的旅游事业做贡献,是个又抠又会散漫花钱的人,穷学生何瑶君一直叫她小富婆儿。
“几年没出门了,好想出门转转,你们东北有啥好地方推荐,最好有山有水有森林瀑布。”何瑶君有所期待地引出话头儿。
“你这个读死书的腐儒,居然想起来出门了,少见啊!长白山天池景致不错,还有《鬼吹灯》的说的云顶天宫,不去一次看看真是可惜了。这个时候去旅游天气正好。一起去呗。”何瑶君倒了一杯茶的工夫,江应蓉便回复了,且兴奋地“拍了拍”自己。“我查一查旅游攻略,规划一下路线。”何瑶君微笑着回复,心里乐开了花。
何瑶君六月里答辩结束,她那好不容易写就的论文被学术委员会的教授们反复鞭尸数个来回,若那论文是个人,估计已经臀部开花气息奄奄。她永远都记得答辩委员会里那位李姓副教授嘴角上提的弧度,分明是隐藏着的深深的鄙视不小心侧漏了出来。导师做答辩总结的时候,何瑶君似乎听到了“快滚”的声音。
暑期旅行本是她的突发之想,本打算去天涯海角看海,却不凑巧三亚因突发疫情正在禁闭中,八万旅客因疫情困守海南。既然南方去不了,就极端点儿,往东北去,总之目前最紧迫的,就是换个环境换个心情重新出发。好友江应蓉是个说走就走的急性子,定了两人两天后首都飞长春的机票,在朋友圈晒了机票截图不忘挖苦了何瑶君一句“乡巴佬儿”,是的,何瑶君没坐过飞机,她没钱且怕死的很。
第三天下午,两人便抵达长春龙嘉机场,再由龙嘉机场飞朝阳川机场,抵达延吉市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
一路上江应蓉揪着何瑶君说几年没见你又胖了,何瑶君便毫不客气地点评起江应蓉的发际线形状又销魂了,等等。待两人住进白河镇的民宿,已经是第四天下午,随便去餐厅吃了饭,喝了一瓶东北特色“手雷”啤酒,何瑶君直累得酥倒在大床上,眯着眼睛开始反思起这趟旅行的意义何在。江应蓉则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游玩的路线来。
两人安排了三天的行程,观览了天池、长白山瀑布群以及十六峰等主要景点,又泡了温泉。江应蓉甚至揪着何瑶君爬了个山,虽然爬到半山腰何瑶君就抱着棵松树不愿意再动腿了,江应蓉也嫌山上冷,便嫌弃地拉着体虚气弱的伙伴下了山。
回到民宿后,江应蓉开始打点着回北京,但何瑶君非要再留一天,她想去看看天下霸唱在《鬼吹灯》里描写过的长白山的原始森林,那里似乎是一块神秘且富饶的禁地,往上看树木参天,往下看清泉石穴,水掬可饮,飞的是鸟,游的是鱼,还有一种难得一见的珍馐异味“飞龙”——即长白山丛林里的榛鸡,而以榛鸡为主要食材的“飞龙汤”便是黑龙江的一道名菜。虽然那榛鸡如今身价倍增,已经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吃自然是吃不到了,去看一看总不犯法。
对于何瑶君的突发奇想,江应蓉万分无奈,她不理解鼠胆的何瑶君为何会有探险的欲望,但还是勉强答应再留一天,去长白山望天鹅峰,那里有原始森林。
何瑶君坐在前往望天鹅景区的大巴车靠窗的座位上,头一偏撑在车窗上,慵懒又随意,这是她坐车的常用姿势,既可歇脖子又可慢慢欣赏路上的风景。
邻座的江应蓉似乎对这一趟行程无甚兴趣,只翻着白眼数落着何瑶君:“非要来这么荒烟的地儿,我可不进林子,你要去你自己去!当心给森林里的熊瞎子抓去贴秋膘,啧啧,你这体格子,阿弥陀佛,够熊瞎子吃好几顿的。”
“嘻嘻,我还真没见过野生的棕熊呢!若是那熊真要吃我,我就当发一回慈悲,学佛祖割肉饲熊了呗。”何瑶君满不在乎地捋一捋鬓发,闲闲一笑,“我若成了佛,立刻到人间度化你。”
江应蓉上身一套酒红色冲锋衣,下身则是干练的紧身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白色耐克运动鞋;何瑶君则喜欢宽松简便的衣服,因此仅穿了一身宝蓝色风衣裙,肉色丝袜,脚上登着一双黑色软皮小短靴子,既修身又显得有几分女性的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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