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帕子罢了。这里的手帕子要一箱子也有。我不要了。你只说,阿夭可还有的救?既然寻常的法子无救,那么可有不寻常的法子?”小四没闲工夫管帕子,倒是听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希望渐生。“你快说吧,咱们这儿可撑不了多久,前头得了消息,只怕你出不去。”
王武笑笑,他借诊病接近白夭夭,目的之一便是看看她的真容;一见之下颇为失望,那名声在外的白山郡主竟是个美人灯儿,风吹一吹就生病了;且还是瘦弱苍白的小女孩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远不如眼前这个生龙活虎、娇艳如火的异族公主。
况她送自己绢子,虽不是有情,但勉强算是她关心自己吧。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兰心慧质,”王武心里欢喜,也不顾周斌此时要杀他的处境,笑着恭维道,“小王虽有法子,但也要看天意。”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香袋儿,从中摸出两块黄色的块状香料来,笑道:“这是海上得来的‘返魂香’。《汉武故事》云∶ ‘关中大疫,死者相枕,闻此香,疫皆止,死者皆起。’说的便是这种灵香。 ”
“都火烧眉毛了,莫要掉书袋,你就说可有用吧?”小四把香料抢到手中细看,闻了闻,瞬间一股异香直透脑门,忙掩住鼻子,脸上露出难忍之色。
“这便是返魂香,又叫引魂香;我这回带了些来,若是高丽的军士们死在了异国,这香可助他们魂归故国,不至漂泊无依。不料竟遇上郡主患上了奇疾,也是福缘。”王武说罢,虔诚地将手上的香料点燃,供在她床头的小香炉内。很快,那浓郁的香气便猛烈地透了出来,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迅速从窗户门廊及所有通风处溢了出去。
“周将军,这返魂香一旦引燃,其香味可随风飘到百里之外,只怕前厅的人可瞒不住了。待会儿见了你们的上官,还请你替小王说几句话。”王武拱了拱手,依旧不急不躁的样子。
小四用袖子掩住口鼻,去扶闻了香苏醒的杨阿嬷,杨阿嬷醒过来,含泪拿手指着周斌,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周斌赧然道歉,也并不多作解释。
“你这香多早晚才能见效?”小四见王武在一旁正襟危坐,闭着眼睛像是个坐化了的老和尚,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推推他,说,“你和周将军不如去花厅等,她的卧房,你们两个男人贸然进来,已经是做了罪了。”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守着,若是郡主能好,我也好给四王子做个见证。”周斌绷着脸,看不出一点表情来。只死死盯着王武,生怕他跑了。再看王武,人已然松弛得快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前厅的杨老族长和十数位族中耆老及军中要员,正在乱哄哄地商议要不要通知通化将军府知道,以及要不要送信去大营,乃至于她白夭夭的后事;最后一项是最简单的,因为她曾闹过一次昏迷不醒,整整八天,白山的工匠师傅们把她的棺材板儿都打好了,紫檀木的,棺椁两层,顶配;吉穴也看了,上等的风水宝地。
知道高丽王子擅自为夭夭诊病的消息后,一群人又带着希望奔了过来,钟先生闻着味大喜道:“这是西海的兜木香?”
王武方慢悠悠地站起来,看着一脸忧色的杨老族长,恭敬答道:“老先生见多识广。”
“怎么样?能救了明儿吗?”杨老族长颤声问道,扶着拐杖的手隐隐发抖。
“等一等吧。这香散出去也需要些时候。”王武见了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内室,威压甚重,忍不住掏出手绢儿擦擦汗,笑道,“各位不如到外面坐着,一则人多,压了返魂香的气息;二则郡主醒来看见这么多人,未免不安。这里就留小王和钟先生看护,一有消息便会报知诸位知道。”
钟先生亦道:“四殿下说的是。郡主是高热垂危,以致魂魄离体之像,若是屋里男人太多,阳气太重,只怕是有碍。”
杨老族长忙颤巍巍地站起来,拿拐棍子指了指门,众人急忙噤声陆续退了出去。周斌虽不放心,看了一眼病床上纹丝未动的夭夭,和认真叠手绢儿的王武,不得不随众退了出去。
“男人们出去倒也罢了,我和杨阿嬷留下吧。她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只怕——不好。”小四指指自己,黯然道。这返魂香的味道实在是怪异,闻久了令人五感增强了数倍,从来健忘的小四突然想起过去种种,看看躺着一动不动的夭夭,以前她性子虽讨厌些,但却是个活蹦乱跳能玩笑的,而今竟然得了这种怪病,不觉鼻子一酸。
“自然使得,想必郡主醒来看见你也喜欢。”王武点点头,长眉微展,一双丹凤眼泛出涟漪的笑意,温然有羡慕之色,恭维道,“你和白山郡主的情谊实在令小王感动,若是小王能有福分得如此好友——”
“快看看,阿夭脸色好了些,是不是要醒了?”小四粗暴打断王武的示好,大力拍拍他的胳膊,催促道,“你快看看!”
王武笑得灿烂,反手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按,道:“你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