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启六年,八月十六日。
大明中左屯卫下领的流水堡附近,新晋的百户正领十来个堠军,沿着大凌河巡视着他们分防的十里河岸。
流水堡在锦州即光广宁中左屯卫东北二十里处,堡西是二道河,堡东是大凌河。
其地势险要,又与大茂堡、大胜堡互为犄角之势,扼守拱卫身后的锦州城。
此时,因宁远大捷而被擢升为辽东巡抚的袁崇焕,希望“以四百里金汤,为千万年屏翰”而修筑关宁锦防线,更是派了手下的心腹爱将赵率教,前去修筑防线的北段宁锦防线。
赵率教也水涨船高,因功绩被升为了右都督,世荫本为副千户。
赵率教坐镇锦州,抽调了大批民夫、抽垛,加紧修筑修葺锦州、大小凌河、右屯诸城。
百废俱兴当中,赵率教又亲自在周边的屯堡巡视游弋,见屯堡内的兵丁非老既弱,心中十分不快,为了将宁锦防线打造的固若金汤,赵率教裁汰了一批老弱,屯堡内的堠军也换了一批。
有人下去,也就会有人上来。沿河巡视的这位百户,也正因此从总旗升到了百户。
别看百户虽小,但从总旗升到百户,不能说堪比登天吧,却也是千难万难。
这百户姓王名营,四十出头的样子,黑脸无须,也因为脸黑被人称作王黑子。
王百户对于此次擢升的恩遇十分珍视,因此他也尽忠职守,每隔一日就要去到不同的墩堠查探,并领着里面的堠军沿河巡视。
战功对于最底层的将校兵士来说,十分重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银子。
自升了百户以后,王百户每日介都想着多捞一些战功,毕竟,千户他也还是要奔一奔的。
此时,王百户领着十来个堠军,已经巡视了大半天了,再走过三两里便能将今日的任务完成。
他挎着刀、牵着马,看着身后几个虽然还算体壮,但此时已经气喘吁吁的堠军,微微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王百户嫌弃他们弱,只是这些人身上的布面甲都已经破破烂烂,连足下蹬着的靴子,都已经磨破了底,有几个人干脆自己扎了草鞋来穿。
虽比不得边军募兵,但他们好歹也是边关前沿的卫所,这样的穿着属实是寒酸了些。
摸了摸身上新发下来的“二手”百户服,王百户暗暗骂了一声。
“又是三个月没发月粮,上面的狗官们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
就在王百户暗骂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百户,河上漂来一个大排往这边来了!上面好像还有人!”
王百户顺着堠军的手指看去,吓了一跳。
只见河中一个偌大的木排,正沿着湍涛顺流而下,木排上趴伏着几个人。
木排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几个人的装束以后,王百户更是惊地魂飞魄散!
“敌袭!快响锣!有鞑子顺着河来了!”
王百户一边带着人向后跑,一边命人敲锣响哨。
“铛铛铛!”
“滴滴滴!”
锣哨之中,堠军们撒丫子就跑,缀在最后面的王百户心里来气,怎地连上官都不要了?
好在这些新换上来的堠军,还算畏惧军法,没有一哄而散。
“轰”地一声,木排撞到岸边河滩,一头扎进了浅滩。
原本捆地就不扎实,这一撞之下,木排直接散了架。
除去两个人第一时间被甩到了河滩上以外,其余的三人则一下子就落入了水中。
落水的几个人在水里扑腾了好半天,才在岸上两人的帮助下,也上了岸。
上岸以后,这几个人或摊躺喘着粗气,或跪伏着从口中呕水,看起来都筋疲力尽了。
“别他娘的跑了!这几个鞑狗没有力气了!”
听到这轰地一声,王百户回过头去,又见几个人的样子,心中大喜。
他高声叫住还在撒丫子狂奔的堠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