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的剑已经坚决地扑了上去,准备再次迎接清脆碎裂声的那一刻,一切忽然变了。
突变。
比刚刚那由左至右的改变更加突然、更加陡峭、更加彻底!
刚刚的变化虽然出其不意,但在那变化完成之后,肖丘很快便知道了那是同一式剑的上阕和下阕——这一式剑就是将外表伪装成一个姿态,但内里的发力则完全是另一个方向。
这样的思路武理书中是有讲的,这种招式想要用的好,三分看招式本身的设计,七分看使用之人的素质——从对身体的掌控,到对时机的把握,甚至再到演技。
少年无疑将这一招用得十分漂亮。
但现在自己正面临的突变却并非如此了,这绝不是同一招之内的设计,它是一次绝难想到的彻彻底底的变招!
由险至稳,由飘至硬,由刁钻若蛇至压迫如虎,面前的少年向正面撇过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就拔高了起来,从背水一战的猎物变成了居高临下的捕食者。
你怎么能从刚刚那一招中看到向现在这一招流转的趋势?
【飞来铜影】
这是雀部与蝉部的第一次配合,实际也是《蝉雀剑》中着重记载的变招定式。
【脱壳】本就是极陡折的变式一剑,足够令敌人惊魂,而再接以【飞来铜影】这样的快凶之剑,一来是以快接快,对方反应不及;二来是出乎意料后的出乎意料,敌人更无准备。
这是堪称杀招的一组蝉与雀。
此时肖丘面前,这一剑正面刺来。
它不够重,因为反正猎物的气力不会超过自己;它足够快,只有这样猎物才来不及跑掉。
肖丘的剑已向刚刚那一剑压了上去,当现在这一剑忽然撕破伪装冲出来时,他已不及应对。
螳螂钩住蝉时,黄雀才出手,这是毫无差池的时机。
肖丘只有再次强行变招,去斩这忽然凶猛的一剑,终于感到发力有些别扭了。
但至此,肖丘仍不认为自己将要失败。
因为这一次的捕食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猎物的力气其实远远强过捕食者。
纵然他的剑本来因至简而至力,却被这两式接连的快陡变招牵动得屡换剑路,已被坏了发力之环境,但单臂重斩总可以用出。
即便来不及借力整副躯体,仅凭肩臂之力,这仍是沛莫能御的一击。
力劈而下,两剑交击之声如此的响亮!
肖丘手臂陡然震麻,连剑带臂被整个荡起。
好强的力量!
他惊愕地看向少年,少年则正抿唇直刺而来,手上的剑同样震颤不已。他握剑之臂肌束凝实,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控制着有些歪斜的剑身——这一次力量的对拼,他胜得显然也不轻松。
但毕竟是胜了。
少年肃容而来,从那专注、自信又藏着骄傲的眼神中,肖丘读出了一个问句。
——伱真的,有远远胜过我的力量吗?
这问题令他怔愣、无言,难以回答,匪夷所思。
直到对方的剑锋停在咽喉一寸之处,他仍陷在其中。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
自己是四生啊,丹田中生长着十六条经脉,已迈过了三四之间的小门槛,从此和旱鸭子之间的差距再难用根骨填补。
即便你刚刚突破到了二生,从两条经脉变成了四条经脉,可平心而论,零、二、四,这三个数字面对“十六”,真的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何况自己也本就以根骨著称,未破种之时就能与二生的武者角力。
他本就因郑栋的败绩对少年根骨高看一眼,而当第一次击破少年时,他更是暗中赞叹其人根骨之佳,似乎已隐隐在自己之上。
但如今看来,少年当时还故意留了力。
直到现在才全额爆发。
面对这一剑,自己如果也能有全力对抗的机会,自然仍能稳稳胜过,但实话说,这种优胜并不能引起质变。
仅仅是“胜他两筹”的程度。
一个简单的计算昭示着一个令人瞪目的事实:自己的力量是十六条经脉的真气加上身体根骨,而少年的力量弱于自己有限,大约可估计为十五六条经脉的样子。
但他仅仅只有四条经脉。
也就是说仅凭这一身根骨,就填补了十一二条经脉的差距!
肖丘怔然无声,但并不突兀,因为全场都十分安静。
裴液收剑贴臂,退后两步,抱拳躬身。
肖丘怔了一会儿,才抬手回了一礼。
好几息之后,教头的声音才迟滞地在武场上响起:“裴液.胜肖丘!”
安静了好一会儿。
而后场下忽然响起了几个零星的掌声,很快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全场,极为热烈的掌声从二十多张沉默的面容下升起。
好高明的剑!好赏心悦目的剑!
“裴液暂列小比第一,还有,谁想上来挑战?”教头继续道。
安静了好一会儿,围观之人中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常越提刀道:“我想和裴小兄弟打一打。”
“好。”
常越仗刀上台,他在裴液剑下撑了三十四回合。
他的力量本就弱于肖丘与张君雪,虽然同样强于裴液,但更加构不成足够的压制;他在武技和实战上虽然也出色,但同样不够出色。
他是一个十分均衡的选手,也正因如此,当面对裴液的“极长处”——剑技时,他没有制衡的手段,只能在劣势的积累中被一点点压倒。
两人比毕,常越心服口服地走下场,面色怅然——从第二掉到了第四,而这仅仅是龙门班。
这是一次信心上的重挫,他本来踌躇满志,但英才何其多也,金秋武比前四于他而言是十分渺茫了。
这一战的结果似乎比战胜肖丘更加令人信服,结束之后再无人上台挑战。
但就当教头要宣布他是当届第一时,裴液忽然开口了。
“我想和张君雪打一打。”他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