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要将我强留(1 / 2)

皇后是在建北一十年冬末,突然病倒的。

那时的泱泱年幼,懵懂无知,只当她是得了很重很重的风寒——母后也确实是这般告诉她的。

却是从此一病不起,常年卧病在榻,一开始白日还有些精气神,像往常一般,教泱泱和魏清诀读书写字,陪泱泱荡秋千,考查魏清诀的功课。

后来慢慢的,不论白天黑夜,她都是在榻上度过,兄妹二人年纪小,却也渐渐意识到了死亡就是你将会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不能同她说话。

只得跟着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皇后就撒手人寰,从此与世长辞。

年仅七岁的泱泱,趴在床边,一声声唤她母后,抱着她渐趋冰冷的身体,哭着求她不要丢下自己。

却再也听不见母后温和的回应。

后来,母后变成了一方灵牌,是泱泱亲自刻下的字,安放在坤宁宫。

再后来,泱泱不再叫泱泱,而是泱肆。

她想自己能成为一个恣意大胆,独立坚强的人。

建北二十二年春,皇兄也病逝了。

泱肆的人生从此亏空了大半,只剩下父皇,以及父皇守卫的江山。

西北战事连连,皇兄的葬礼过后,泱肆再次请命,领兵西征。

建北二十三年,国舅徐鸿光战死在她面前。

从小到大,泱肆接二连三地亲眼目睹至亲在自己面前逝去。

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四个大字。

保家卫国。

后来有一年,泱肆带领军队在一场战役上取得了大捷,大伤西凉元气,他们暂时不敢动兵,她便赶回京过春节。

宫中设了盛宴,庆贺她的胜利。

泱肆从狂欢中默默退出大殿。

习惯了边疆的苦寒和孤寂,听得最多的,是战士冲锋陷阵的呐喊,是振奋人心的号角,是兵器碰撞的声响。

殿内欢歌载舞的乐音,和人群举杯高喝的喧闹,都让她觉得十分遥远。

腊月底,天气依然寒冷,寒风瑟瑟,雪花飘扬。

泱肆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是因为宴会上喝了太多别人敬的酒,还是被寒风吹的,总之有些头晕。

于是在回未央宫的路上,泱肆趔趄了一下。

险些摔倒时,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那人身披一件梅红色的绒毛斗篷,望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透着些担忧。

声音也很温柔:“殿下,你没事吧?”

泱肆摇摇头,重新站好,道过谢之后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却追上来,挽着她一边胳膊,搀着她进了最近的一个宫殿。

里面种了满院的梅树,此时开得正盛。

她被扶进温暖的殿内,在不甚清醒的意识里,听见那人道:“殿下今日刚回来,就去赴宴,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那人又摸了摸自己的额,絮絮叨叨一般往下道:“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额头也有些发烫,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在战场上受伤了?”

所有人关心的,都是她有没有打胜仗,唯独眼前这个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那一晚,梅妃替她处理背上不知何时复发的刀伤,外面的雪下不停,殿内却很温暖,梅妃的动作也像她这个人一样温柔。

那时的泱肆有一种错觉,母后回到了她的身边。

……

此时,泱肆望着抽屉里的东西,迟迟没有动作。

花朝节那日,她邀请梅妃出去散心,遭到了拒绝,说还有事要做,想来指的就是这个。

原来在那时,她就已经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用生命最后几日的时间,为泱肆做了这块红盖头。

榻上的人轻声回应她:“殿下,抱歉……我等不到你成亲之日了。”

泱肆站在那里,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脸。

“你就不能……不离开吗?”

她用的词是,离开。

不要像母后一样离开。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不是想回到江南吗?我有办法让你离宫,放你回乡,你能不能不要放弃自己?”

那时陆绾儿一句话点醒了她,她知道自己做再多都没用,不若让梅妃回到自己热爱的地方去,不要再被关在皇宫这个牢笼里。

可是她说完这句话,殿内却是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