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卿婳还有渡劫这一说。
明明那么明显,只要他多观察她就能知道的事情,他如今才知晓。
他还在佛宗待了那么久。
怜突然有一瞬间心冷,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她,有一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那他是什么...?
他是她的劫吗?
他不知道。
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盖住了他,思考也变得混沌了起来,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道里,逃不出来。
要是真的是呢?原以为她对他的好是出于她逐渐开始接受他了。
他以为自己的计谋有用了,温水煮青蛙终于让她动了心,眼里有了自己。
不然她明明知道自己多么恶劣,为什么对他那么心软,那么包容,一双干净清澈的黑眸看着他时,全是怜爱。
原来是因为他是劫,那些全是假的?
按照往常来说,怜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一点,抓住这个机会,在转化为自己的一个优势的。
但现在却像是一条从爬到高处后又踩空掉下来的落水狗,钻了牛角尖,胸腔烦躁,难受的要死。
要他接受,从‘她似乎有一点喜欢他’变成‘因为他是劫,所以她对他好’,落差太大了,像是深渊地狱。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他还没有完全证实。或许万一他不是呢?
手中幻化出了一把骨刀,刀口锋刃。以往刀尖都是对准他的敌人,这一次刀尖对准了自己。
皮肤被划破时,意外的他不觉得痛。脑子里全是他想象出来的画面,要是见到他这副样子,卿婳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么想象着可能出现的场景,反而让他下手更重更狠些,他恶劣的本能会利用所有的机会让她心软,然后趁虚而入。
这般凌虐的样子一定会看着可怜吧...捂着颈侧,血从他指尖溢了出来。
只是这天不作美,雨越来越大,将他这漂亮红艳的血冲刷的寡淡了。
效果会不会不好?
于是他又割开了几刀,让血涌的更多,面积更大。
林中有了动静,他难得耳力不好,没及时听到。
等到他意识过来时,耳边听见她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然...她找到自己了。
昆仑弟子没撒谎。传言是真的。
他是她的劫,所以她找过来了。
应该高兴的才是,他们的羁绊又多了一个不是吗?但此刻却像个弱者一样,想流泪,想求她...
渡了他之后,能不能别丢了他。
他会很乖的。不会那么任性恶劣了。
·
“我没有伤他们...我只是想问一下事情...这伤是我自己弄的...”
他说的断续,内容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卿婳还是听懂了。
他眼皮半压,睫羽轻颤,他说:“对不起。”
卿婳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歉意的话。
她看着他被白纱包裹的那些伤口,没追问别的:“不痛吗?”
为什么自己伤自己...
卿婳听到他承认自己是她的劫后,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这狐狸性格极端,她是知道的。
啧...她想开口说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熬夜之后困顿疲倦逐渐袭来,卿婳叹了口气,准备去休息,等晚点脑子睡醒,再去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我休息了。”她说着,再阖眼前,又斟酌着补充了一句,“你也好好休息,然后...乖一点...”
怜像是她平淡宁静生活中骤然砸下来的岩浆,将她的生活弄的一塌糊涂。
但卿婳倒霉悲催的发现,她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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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婳是被饿醒的。饥饿感让她提前转醒过来。
枕边是熟悉暖和的毛茸茸,裹着白纱布,看着有些可怜兮兮。
她穿衣梳洗,先急匆匆去了饭堂,打算先吃饱了饭,再回来给狐狸换一下药,最后才去今天的值班。
这个值班她只需再看两天,就解脱了。如此想着,她心情都好了些。
她吃饱喝足,也给狐狸打包了饭菜。
不过等她回屋,狐狸还是那样,趴在她床上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呼吸时腹部还有起伏,卿婳还真心慌了两秒。
但眼下这副场景也有些不对劲。
怜总是会等她的。她只要推开门,总能见到他看过来那双漂亮又闪亮晶莹的狐狸眼。
无形之中让卿婳习惯了有人等的状态。
她唤了他两声,将东西放在桌上后,也没能得到他清醒的回应,只听见一声微弱、不舒服的小兽嘤咛声。
她快步跨去床边,伸手一摊,狐狸体温高热。
她乌鸦嘴还真说中了。
叹气,她储物戒中翻找出来药瓶,给狐狸喂下后,又端着茶碗来给他喂了几口水,他伤口的纱布也给他重新换过。
忙活了一会儿,卿婳见着他皱起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看上去好些了。
夜色将至,她又得去值班了。
但她步子没动,站在床边瞧了狐狸好一会儿,纠结之中,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将狐狸揣进怀里,带着他一同离开。
等怜醒过来时,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还没睁眼,鼻尖的檀香味儿就让他清明了许多;他也正处于一个温热柔软、熟悉的怀抱之中。
掀开眼皮轻易就能见到卿婳认真专注盯着水镜的脸。她工作干活时,纤眉比平时略低,看起来更加清冷、不好接近。
不过她记挂着怀里生病的狐狸,所以每隔一会儿就会低眼观察狐狸的状态,伸手测一测他的体温。
见着水镜中的弟子采到一朵灵植水莲,满脸喜悦的样子,趁此间隙,卿婳又低头去看狐狸情况,于是和正专心注视她的狐狸对视上了。
狐狸澄黄色的眼眸很柔情专注,撞进他的眼中,心里像是被烫了一下。
“好点了吗?”她问着他,下意识又探手去贴近狐狸,测着他的体温。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恢复正常后,她松了口气。
狐狸点着头,嘤嘤了两声,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而她感受到手心滑过一抹濡湿,像是她的幻觉。
没说出来,卿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继续专心投入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