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好龙,指一个人对某事的钟情热爱只是浮于表面,事到临头反而会畏惧退缩。在现代社会,通常被拿来形容那些在太虚照堂对两性问题高谈阔论,现实中却没法在女孩子面前开口说话之人。
作为一个有过丰富过去的中年人,罗晓一向对这类叶公好龙的年轻人嗤之以鼻。
直到他被选入太虚国家队,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叶公好龙之徒。
事实上,最初报名时,他自己也没寄予多高期待,尽管藏有一手不为人知的绝活,但那手冷门到连自己都快要忘掉的绝活,能在国家队遴选时加多少分,实在难以奢望。但没过多久,在祝望官方正式公布结果之前,太虚幻境中,一封盖着太虚司独门印章的信函就在他神识中被点亮了。
尽管信函只是提出他已进入遴选复试环节,需要追加提交部分资料,并未提及人选录取之事。但那时候罗晓就直觉到自己多半是稳了,所以早早就订制了自家主题的白底长衫,以供炫耀。
他当然没有真的指望组建什么罗家军,只不过在一众朝夕相处的石街街坊面前,若不能尽情显摆一番岂非锦衣夜行?而名单公布当天,罗晓的确感到自己迎来了几十年都未有过的巅峰,哪怕是那个青春年少,挥霍激情的时代,也远不如他舒展长衫那一刻来的舒爽。
然而舒爽的时光是短暂的,当闹剧散去一切开始步入正轨时,罗晓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做好入选国家队的准备。
那些真正有志在这次九尊大赛中扬名立万之人,无不是在太虚绘卷中有着极端的才华与执着之人,几乎在名单公布前,就已经开始备战集训,唯有他,在短暂的闹剧之后,甚至陷入迷茫。
入选了国家队,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依照程序,由太虚司派专人将他接到首都悠城郊外的庄园,进行专项集训。整个过程被安排的井然有序,显示出太虚司惊人的组织能力,而在此期间,罗晓着实见到了不少行业内的“天上人”。
仙盟顶流绘卷,热度历经百年而不衰的《定荒荣耀》中的仙盟三冠王,被誉为荣耀第一人的李默。
新兴顶流绘卷《飞垣录》全境争霸战的新晋冠军,力压角子先生、短袖天尊等异国高手,被誉为新生代之王的职业青庐主许山北。
公认竞技绘卷之首的《天下剑魁》中的顶流高手,前南乡定荒军虎啸将军方栋。
然后,还有在近年来逐渐成为国民绘卷的《平龙首》中豪取個人赛第三名的天才少女林茵……以及出身仙岳社的前国家级亚军,烟火真仙包永明。
一个个分量十足的名字,仿佛压在罗晓心头的巨石。或许在那些位高权重的顶流权贵看来,绘卷行者的成就再高也不过是一介戏子伶人,但对于经营太虚小站的罗老板来说,同行的这任何一人都无异于天上人,身家、影响力都全然不在一个级别。
所以,自己何德何能,与这些人齐名并列?这国家队的名单,真的没问题吗?
同样的问题,自然也存在于一众天上人心中。
如李默、许山北这样公认的顶流高手自不必说,哪怕在国家队中也是耀眼的明星。而林茵、包永明的入选就多少有些争议,前者被人戏称为捡来的季军,后者更是堪比国耻的烟火惨案的元凶之一……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终归也都是职业圈中有了名气的高手。
但这庄园中,却还有那么几位根本找不到存在感,甚至去太虚照堂都一时查不出底细的“小透明”。
当然,既然已经入选了国家队名单,那么无论原先有多透明,从今以后都必然要飞黄腾达,所以自然也有擅长人情交际的顶流明星,主动过去攀谈,以结个善缘。
对于顶流明星而言,这不过是近乎日常的举动,对他们而言是随手为之,却可能在未来某日收获一个重要的伙伴。
但对于被结交的人而言,来自顶流明星的瞩目,却可能构成异常沉重的压力。
罗晓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单单因为和人讲话,便冷汗直冒,思维凝结,连场面话都说不利索……以至于一次本可以成为佳话的见面,最终变得滑稽而失礼。虽然那顶流明星性情随和,并不在意罗晓的失态,但罗晓本人却是当场就有了自灭的冲动。
在此之前,他其实无数次臆想过,借着这次入选国家队的机会,一定要和心目中的偶像好好亲近,签名握手打探八卦……全套流程都要走上一遍。然而实际见到那位传奇三冠王时,罗晓却连话也说不出了。
因为对方见面的第一句话是……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祝你之后也能有好成绩。”
一句话,李默便让罗晓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作为传奇的拥趸而来,而是作为战友而来。但是,他真的有资格作李默的战友吗?
李默本人是定荒荣耀的传奇,但他的队友呢?三冠王的背后还有无数个亚军季军乃至资格赛落败,而每次落败,最大的抗压位一定不是传奇本人。
现在,李默作为国家队的代表,再次扛起了无数人的期待,但罗晓呢?
这个问题,让他几乎当场消化不良。而不久后,突然出现在头顶的望海侯原野的注目,更是让他某部分肌肉产生松弛征兆。
他罗晓,何德何能,加入这个国家队啊?
当天晚上,在集训开始前,罗晓就痛下决心,开始写退队申请。虽然就此当逃兵实在有些丢脸,但怎么也好过丢脸丢到国际赛场上。
而这封带着罗晓必死决心的申请书,很快也就送到了几位太虚司官员的桌前……为他们本就忙碌的夜班生活添砖加瓦。
不过,作为太虚司的熟练工,几位中年官员也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既然此人无心留队,那就让他走吧。”柳斐沉吟了下,建议道,“本身也只是因为在一个极其冷门的绘卷上小有成绩而来的,到时候未必真能有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