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烧毁的府宅修缮得差不多,宋子殷率先动身回府。
魏朝阳则留下负责善后之事。
地窖内关押的兵士,魏朝阳一一做了分类。
那些普通的士卒,都由雁北军那边接收,按照逃兵处置,魏朝阳虽然不知道军中的规矩,但也知道他们下场不会好;而那些校尉以上的,则交由新任府尹大人,按照流寇在北大街斩首示众。
至于顾怜……
魏朝阳也见了。
短短五日,顾怜神情憔悴、发丝凌乱,似乎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可魏朝阳知道,等回到府内,顾怜才会迎来他真正的惩罚。
“提醒你一句……”
魏朝阳犹豫一瞬,还是叫住了即将被带走的顾怜,郑重道:“顾怜,有时候,适当低头还是有用的……”
顾怜仰起头,低低笑了。
他脸上的肿胀并未消除,清晰的巴掌印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魏朝阳罕见顿了顿,又道:“我不是吓唬你,如果二叔和平叔说要剁了你的手,那可能是吓唬你,但如果是我三叔……”
魏朝阳认真道:“我三叔不会说,他会直接做……”
所以一直以来,魏朝阳最害怕的,便是三叔曹珏。
顾怜再也掩饰不了唇边的嘲讽:“魏大公子,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他环视一圈,无比讽刺道:“经此一役,宋棯安声誉日隆,已是众望所归,可你呢?魏大公子,除了多了一个朝廷走狗的身份,多了一个贪生怕死的骂名,你得到了什么?”
“闭嘴!”
魏朝阳眼神冷了下来:“你以为你听不懂你在挑拨离间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在他这搬弄是非,魏朝阳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多嘴提醒这一句。
顾怜冷冷一笑:“魏大公子,你倒是很会为他们说话,可惜,你瞧瞧,到现在了,你那个好二叔都不记得为你解释一句,独留你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哦,对了,宋棯安呢?不会是随着宋子殷回府去了吧,留你一个人在这干这些脏活累活,还是个得罪朝廷的活计……”
顾怜满眼讥讽:“早就听说魏大公子在嘉阳派的地位不如一条狗,我一直以为是假的,没想到……”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赶来的六喜堵住嘴。
六喜面上堆着笑,心中叫苦不堪:“大公子,他这几日不太正常,请大公子见谅。”
谁能料到都到现在了,顾公子还要说这些话离间掌门和大公子。
若是让掌门知道了,定然会大发雷霆。
魏朝阳笑了笑:“没关系,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觉得挺新鲜,就多听了听,没放在心上……”
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师父离世后,比这难听的话,他也听过。
那时候他放在了心上,所以才做了同朝廷联手的蠢事。如今时过境迁,他早已经不把这些话当成一回事。
“对了……”
魏朝阳盯着顾怜,解释道:“其实,这种脏活累活,二叔让我们一起干……”
他在“我们”两字中加重了语气,并示意顾怜转头看。
顺着魏朝阳的视线,顾怜看见了满脸铁青的宋棯安。
宋棯安一步一步走上前,顺手接过魏朝阳的轮椅,强硬挤出一丝笑:“我在那里等你回府,你倒是有闲心,同一个阶下囚说笑……”
说罢连个眼神都未给顾怜,厉声道:“人呢,都是死的吗,还不把人带下去!”
六喜忙不迟疑让人将顾怜拖下去。
待顾怜离开后,宋棯安斟酌着语气,抱怨道:“你说你也是,没事招惹他干嘛?”
明知道顾怜不安好心,还凑上前热脸贴冷屁股,宋棯安虽然也想提醒顾怜,但一想到顾怜想要他师父的性命,宋棯安便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朝阳什么都没有辩驳,保持沉默。
宋棯安絮絮叨叨几句,也不再言语,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眯:“朝阳,我怎么刚才好像听到你说我师父坏话……”
魏朝阳讪讪一笑,反驳道:“怎么能算是坏话呢,我这不是想要提醒顾怜一下,这才把话说重点。”
更何况,魏朝阳认为自己也没乱说。
三叔向来是只做不说。
说真的,自从知道顾怜做了刺杀三叔的蠢事,魏朝阳就暗暗为他捏了把汗,生怕三叔一怒之下,直接一副毒药毒死顾怜。
虽然三叔现在还没有下手,但魏朝阳觉得,快了。
宋棯安哪里看不出魏朝阳的意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觉得师父没那么可怕,可不管魏朝阳还是小师妹,每个人看到他师父都战战兢兢,恨不得缩成鹌鹑。
其实师父面冷心热,只要撒撒娇,便可万事大吉。
魏朝阳不知道师弟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一定会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就算再怕,该来的总会来的。
夜间晚宴时,魏朝阳还未落座,便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特别是三叔的目光,冰冷中不带一丝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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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份暴露的那刻,魏朝阳便知道会受到这种待遇,他强撑着笑意,递给周嘉一个安抚的神情,低着头落了座。
可曹珏的一句话,让魏朝阳差点落了泪。
“我这有一壶好酒,想要送给朝阳……”
说罢就让人上了酒水。
他突然来这一出,不说褚平,就连宋子殷也愣住了。
褚平在位置上坐立难安,见此连忙道:“青玉,不至于,那时候朝阳还是个孩子……”
就算他爹做错了事,也不该怪在他头上。
更何况周盟主从未承认过朝阳这个儿子。
“我家子然那时候也是个孩子……”
曹珏一句话堵住了褚平的嘴。
宋子殷也满脸黯然,子然……宋子然,是他的亲弟弟,当年宋家出事时,不过是个十岁稚童。
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连个孩子都没放过。
“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