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曼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双肩不断颤抖着的晓晓。晓晓刚来到这个第九号工区的时候,就是李叔负责带她的,时间久了,两个人情同父女一般,此时听到小风描述刚才的情景,又看到那个一直被李叔随身携带的手串,自是悲从中来。
“李叔一辈子忠厚待人,想不到现在死了竟然也不能落个全尸,小风,这个手串你想留着吗?能不能给我拆下来一颗,也算我和李叔最后的一点念想。”晓晓强忍悲痛,带着哭腔地央求着小风。
“晓晓姐,我没有想留着这东西,刚才捡起来也是为了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李叔的东西!”小风赶紧抓过一瓶狄晨宇递过来的水壶,从里面倒出水,清洗着手串上的血污,生怕晓晓被上面那些污渍再刺激到,“晓晓姐,大家都知道你和李叔的感情,不过你也别太难受了。”说着,就把清洗干净的手串递给止不住眼泪的晓晓。
晓晓接过手串,仔细地抚摸着每一颗珠子,仿佛能感受到李叔的温度。她缓缓地将手串戴在手上,眼前浮现着过往李叔百般照顾自己的一幕幕……
“前辈您好,我叫卜晓晓,他们说让我跟着您。”
“这帮子CPU脑袋就是不知道一点儿人情世故,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还往这林区里送!”李荣华抬头看了一眼分给晓晓,把原本听说给自己带的徒弟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种不满的情绪都抛之脑后,这个女孩子太像自己那个在学生反抗游行里死在AI执法者手中的女儿了。“丫头,叫啥前辈啊,来这里的都是苦哈哈,叫我一声李叔,你不吃亏。”
“李叔好,那以后我就都跟着你啦。”晓晓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对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皱纹的大叔也有莫名的亲切感。
“李叔,您喝水!”“李叔,我能行,你别啥都自己干。”“李叔,我今天早上给你做了蛋包饭,还配上你最爱吃的朝鲜族辣酱。”“李叔,你少喝点儿酒,大力那家伙,怎么又给你这么多酒啊?”
“丫头,上树的活你别干了,掉下来摔折胳膊腿怎么嫁人?”“丫头,你看李叔给你抓了个啥,嘿嘿,这叫蝈蝈,给它吃点辣椒,叫声可好听哩!”“丫头,你看大力那小子咋样?你别看他天天咋咋呼呼的,人挺耿直,你试着接触接触?”
“李叔,您戴着这个叫啥呀?真好看!”晓晓总是想着法子逗李叔说话,省得他一沉默下来就把那酒壶里面辣死人的白酒一口一口地灌。
“这个呀,嘿嘿,我闺女刚上大一那年奖学金给我买的,叫和田玉,她说他们学校那边可多这个东西了,好多有点儿身份的大老板都戴这个,我那个傻孩子,还真当她爹这个开废品收购站的是个啥老板呢,非得给我也弄一个这个戴。后来戴了一段时间还真就摘不下来了,没事我就把它摘到手里捻捻转转,来你看,这几个珠子最开始的时候到我手里不是这个颜色的,在手里揉搓的时间长了,这颜色就成这样了,我姑娘说,这玩意的颜色越戴越亮。”
晓晓知道话题到这里肯定避不开李叔想自己的女儿了,与其每次他都自己偷偷地红着眼眶去想,还不如一次性地让他全告诉自己,也算倾诉一下苦闷。
“李叔,我和她谁大呀?”晓晓试着让李荣华再多说说。
“嗯,她是2036年夏天生的,大你半年多点。”李荣华说着又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晓晓,“你们俩个头差不多,也是你这么个团团脸儿,不过她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你这两个酒窝窝。”不知不觉间,李荣华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仰头又喝了一大口甘洌的高粱酒。
“她生的那天,正好赶上我去收废品时候收了一块儿胭脂红色的小玉坠,这孩子刚下生时候体格不好,三天两头地闹毛病,说来也怪,她一哭闹的时候我就把那小吊坠拿出来在她面前晃悠着逗她玩,她一看就不哭了。孩子她妈就跟我说,这孩子跟这个小玉坠儿也有缘,就让我给她戴在脖子上,给她起个小名儿叫玉胭。你还别说,她那小脸啊,跟你一样,白净白净的,就跟煮熟的鸡蛋剥了皮儿似的,戴着那个红彤彤的玉坠,还真好看。”李荣华一边说,昏黄的眼睛里一边绽放出光彩,好像又回到了把心爱的女儿扛在肩上,一圈一圈地转,逗得孩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的样子。
蓦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命苦,在她8岁那年,受太阳粒子爆炸影响好多智能自动驾驶系统的导航集成故障,她妈妈连人带车掉进了江里,连尸体都找到。她哭了三天,跟着我在江边等了三天,后来可能是看我也太伤心了,反倒是自己擦干了眼泪后,抱着我说‘爸爸,你还有玉胭呢,玉胭不能再没有爸爸了,你要是再倒下了,谁还来疼玉胭啊,谁还来爱玉胭啊,爸爸,咱俩好好的,妈妈在天上看着咱们也能像以前那样笑得那么好看’。”李荣华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老泪纵横,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呛得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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