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番话说出口,朝堂上的官员们无不感到惊讶,黄琬更是面露震怖之色。
他意识到了什么。
“大将军此言不妥,当慎言!”
“慎言?”
刘备冷笑着看着黄琬,开口道:“我之前的行动,有人私下里非议,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是名正言顺,袁氏叛逆,私招外兵,更有天子密诏,我的所作所为,谁也不能说我是错的。
而袁绍呢?没有朝廷命令,没有天子诏令,更没有那些官员造反、违法的证据,如此肆无忌惮杀戮朝廷官员,如果不被严惩、不被遏制,等宦官被全部杀光了,诸位觉得,此事会就此罢手停止,还是继续扩大呢?
诸位可千万不要以为只有宦官被害死了,诸位想想,铲除宦官的命令下达了,和宦官没有关系的人就真的安全了吗?命令是命令,执行是执行!这是两回事!
当年孝武皇帝时的巫蛊之祸,最初不过是一个人犯罪,可是到后来,被牵连而死的人达到数十万,其中有多少人真的有罪,多少人真的无辜,说得清吗?这个口子一开,诸位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吗!?”
站在朝堂上,刘备以凌厉的目光扫视群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振聋发聩,使得官员们纷纷低头,不敢抬头直视刘备。
黄琬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巫蛊之祸的教训,他也无法明目张胆的反对刘备的意见。
肆意杀戮、夺取财富的口子一开,秩序可就乱掉了,这天下可就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大逃杀模式了,谁会死掉,谁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心中的那股子窃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卢植站了出来。
“我以为,大将军所言是有道理的,当年巫蛊之祸,牵连甚广,数十万人为此而死,孝武皇帝追悔莫及,此事影响深远,当告诫后人不可肆意妄为、破坏规制。
袁绍贼子在冀州胡作非为,否认天子帝位,已是叛逆之贼,现在又在冀州大兴冤狱,没有证据、不经审判就杀死朝廷官员和无辜之人,这是对整个朝廷、整部汉律的悖逆,以此罪,就算诛灭其宗族也不为过。
而朝廷断断不可因为他们杀戮的是有罪之人就觉得这是好事了,不遵守朝廷规定,没有规矩,肆意妄为,则杀戮起来就没有限制,没有底线,这样的行为,难道应该鼓励吗?”
卢植能站出来说话是刘备所期待的。
黄琬则是对卢植很不满意。
“卢太尉所言,倒是有些不合时宜吧?叛乱归叛乱,宦官归宦官,二者都是大汉的祸害,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卢植看了一眼黄琬。
“对啊,黄太常,这个事情本来就不能混为一谈,但是袁绍贼子偏偏将这两件事情揉在了一起,使之成为了一件事情,还为此拉拢了一群冀州的狼心狗肺之徒!
若是依照您的看法,宦官被斩尽杀绝之后,下一个轮到的,不是您,就是我,如果不能依照律法而是依照别的不确定的东西来判决人的生死,那么我和您两个人,恐怕很快就会死!”
黄琬很生气,想反驳,但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朝堂上一片安静,反对的声音消失了。
朝会结束之后,心有不安的董太后召集了四名辅臣,当然主要是找刘备去她宫里谈谈发生在冀州的事情。
董太皇太后的老家就在冀州,此番事变,刘备听到消息,说董太皇太后的本家貌似也遇到了一些危险。
那边的人杀疯了,杀红了眼,好多无辜的人都被牵连进去,董太皇太后对此极度不满,一边要求家族赶快举族迁移到雒阳来,一边希望刘备立刻拿出对策。
和董太皇太后差不多,张让和蹇硕也希望刘备尽快拿出对策。
蹇硕还好,主要财产都在雒阳周边,还没来得及扩充财富。
张让在冀州有很大规模的财产,这一波袁绍在冀州搞宦官大清洗,张让在冀州的财产毁于一旦,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他肉疼的几天没睡好觉。
“袁绍贼子,胆大妄为!我恨不能喝他的血,睡他的皮!玄德,你一定要拿出办法来!这混蛋现在满天下宣扬要伱铲除宦官,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真要到那个地步,你还能怎么做?”
张让咬牙切齿的看着刘备,拳头攥紧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而对于这件事情,刘备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之前得知袁绍和袁术逃跑的时候,我所想到的其中一种可能就是这种可能,袁绍或者袁术当中的某一人会以我和宦官联手铲除袁隗、何进的事情来攻击我。
他们会把我和宦官绑在一起,逼我做出选择,如果我做出的选择不对,他们就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攻雒阳,如果我做出了符合他们心意的选择,就是自断臂膀,自乱阵脚,必然失败。”
“你想到了?”
张让一愣,然后大喜:“那应对的办法呢?你应该也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吧?”
张让这么一说,其余三人也和张让一样,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刘备。
刘备看了看这几个政坛混子,摇了摇头。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的,我能想到问题,不代表我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啊。”
“………………”
听刘备这么一说,蹇硕直接就不好了,董太皇太后和董重的面色也不好。
唯有张让一脸狐疑的看着刘备。
“你那么有办法的人,会没有办法?你要是真的没有办法,会那么淡然吗?方才你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我可不觉得是你临时想到的。”
张让还是了解刘备的。
刘备看了看张让,咧着嘴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