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幽不敢说下去，轩辕望也摇了摇头，满脸厌恶道：“命如草芥。何止长老会呢，人族也有这样的家伙。”

白幽知道轩辕望说的是他那杀父仇人、皇帝师兄。可谁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轩辕望道：“幽幽，我不想当年在东州的种种，重现在王树之城。”

他想起那时轩辕城外，因他的错误而丧生的男人。他的女儿应当长大了，不知道在帝源古城的日子里，失去父亲的她还能不能体验到童年应有的快乐。轩辕望不想悲剧重演，可那样，自己兴许不得不大开杀戒，届时，他是否会成为被殛神剑意支配的疯魔，屠尽所有生灵呢。

见轩辕望眉宇间有忧色，白幽轻轻拉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次不是你自己面对，还有我，还有霜姐，还有小姑姑和师父，和支持我们的所有精灵。”

“有的时候我也想，是不是自私点好。”轩辕望苦笑道，“比如我可以只为了你和长老会作对，可以不管其他精灵的想法。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去杀了星霖，杀了所有对你持有反对意见的家伙，一了百了，大家不用比了。”

白幽知道轩辕望只是说说，就算他再不谙世事，肯定也知道，统一思想、众望所归，绝不是单靠武力便可以做到的。只不过，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便任由他讲，只是静静听着。

轩辕望见白幽没有说什么，便继续道：“可是这样做，会给小姑姑和女王带来困扰吧，甚至还会引起精灵族的内乱。我每次都想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可每次都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些年，我看到的精灵族与人族没有多大的区别，父母、师徒、兄弟姐妹、至交好友……每个精灵都和人一样，有重视的精灵，有喜欢做的事。我如果为了缓解自身的压力，为了我要做的事情，就随意干涉她们的喜怒哀乐，甚至毁灭她们珍视的一切，那样，和云千曜有什么区别？”

轩辕望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逐渐变得激动。白幽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因情绪激动而逐渐变快的心跳。

良久，轩辕望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他道：“对不起，幽幽，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

“其实你本可以不承受这些压力的。”白幽的声音温柔又空灵，如同仙乐一般落到轩辕望耳中，“你的伤早就恢复了，就算你想回家，我也再没有理由拦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轩辕望以为白幽觉得他在抱怨，连忙解释，可白幽却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

“可你还是为了我留下，不仅你自己，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你的家人们，都在尽他们的努力帮助我，这一点我很清楚，也很感激。”白幽的语速很慢，语气很平静，“可是，你不应该把我的压力全都接过去呀。”

“欸？”轩辕望有些不明白了。

“无论是王储选拔的战斗，还是将来可能发生的和长老会的对峙，都是我的选择。就算没有你，我依然会面对这些事情。”白幽道，“你是帮助我的人，但你不是替代我的人啊。你不应该把我当成一个易碎的摆件一样保护起来，至少，不是和现在一样，你承受着本该我来承受的压力。那时候救孩子们，是我的主意，结果在战斗中被胡媚儿打的千疮百孔的是你；后来被杀手暗杀，也是因为我救孩子们惹恼了长老会，招来的报复，结果是你为了保护我，被自己的剑气分身炸的断手断腿，命悬一线……”

轩辕望还是没懂白幽想说什么，白幽也不着急，缓缓道：“在这些事件中，该面对压力的、该受伤的、该拼命的一直都是我，可你却义无反顾挡在了我面前，最终演变成了现在这样，我的压力也化作了你的，你更是因为这些事情变得不像自己，总是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样子。我想，这也是你的痛苦来源之一吧？”

“嗯……”轩辕望叹口气，点点头，肯定了白幽的话。

“我想告诉你的是，”白幽认真道，“你别总是挡在我前面，后面的事情，我需要你在后面支撑着我，但是你，不该在最前面。这些年你替我吸引了长老会的注意，又成功处理了萧遥的事情，后面，该交给我了。”

说着说着，白幽的情绪似乎也被调动起来。她站起身，走到轩辕望背后，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你总是觉得，我救了你的命，你要报答我。可你总是忽略掉初见时你先救了我的事情。可我今天告诉你，我们互相救了那么多次，早就分不清谁欠谁了，你的命有一部分是我的，我的命也一样有你一份。既然如此，凭什么我要躲在你身后呢？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我绝不能把我该做的事情，全都丢给你！你记住，无论后面多困难，我会站在你前面。”

轩辕望内心波澜起伏，尤其是听到白幽那句“你的命有一部分是我的，我的命也一样有你一份”后，他就是再如何木讷，心中情感也不禁翻涌起伏。

终于，考虑到可能会影响白幽的情绪，以及自己将来可能面对的来自云千曜的压力后，他强行将自己翻涌起伏的情感压制下去，那句到了嘴边的“我喜欢你”，终究还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憋了一会，他道：“那我们说好了，谁都不许倒下。既然我们的命已经分不清彼此了，那谁也不能擅自用掉对方那份。”

“我没问题，但我更担心你把我那份擅自用掉。”白幽俏皮道。

“我才不会。”轩辕望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精神内耗，露出了轻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