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医不必多礼了,今日本宫让人叫你来,不为了本宫的身体而另有要事的。”皇后先笑着同元太医寒喧了两句,看他脸已经转向明绣那边,心里一沉,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已经十有八九事实了,强笑着说道:“太子妃最近身子不适,她如今还怀着身子,本宫想请元太医替她把把脉,瞧她身体如何。”
元太医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皇后这不想要大张旗鼓让人知道,所以这才借了自己每隔几日就来替她把脉的机会,叫了太子妃进宫想要自己替她瞧瞧,可从明绣脸上的气色,以及那股独特淡雅的甜香味儿,他就算没真的诊脉,也能看得出来她八成应该中了色醉,皇后以前自己就中过,对这方面应该有自己的敏感才对。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就算不用切脉不用问,从她身上的状态,以及那股中了色醉后独特的甜香味儿看来,他应该就已经能确定了下来,可明绣身份不一样,他行事也不敢就这么糙率,因此仍旧赶紧放了自己的箱子,坐在了旁边李朴搬来的椅子上头,从箱子里头翻了个手枕过来放在桌上,示意明绣将手腕放了上去,这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因为今日明绣进宫来,皇后怕她身体折腾来折腾去有些不适,这太医令元太医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因此并没有避讳,也没让人再搬了屏风过来,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连一点儿小事也马虎不得,皇后并不愿意因为这些虚礼,而有一丝误诊的可能,因此把脉就在这坤宁宫的大殿上听着皇后在一旁细细的解说,元太医虽然心里早就有所断定,可明绣手腕那冰凉的触感仍令他心里的一惊,之前的确定此时可以说更笃定了,摸到那股明显中了色醉过来,脉象变得有些缓慢不定的跳动感觉时,他更暗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旁边满脸殷勤盼望的皇后,依旧违了她心愿,摇了摇头:“娘娘,太子妃确实中了色醉,只时间还并不太长,因此毒性也不深。”
这色醉慢性药,天长日久的使用中,使得中毒者慢慢的死去,看得出来下毒者很小心,用的份量都并不太多,因此过了这么长时间,明绣的脉象也显示刚中毒初期的样子,而且听皇后所说,每日昏睡的时间还并不太长,至少现在她还能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皇后一听他这话,简直心都凉了半截,那色醉什么东西,作为已经它的受害者的自己,了解得最多的,简直杀人于无形,等发觉时已经回天乏术,幸亏自己以前有过一次中色醉的经验,陶姑姑这次去太子府上时才能发现出不对劲儿,不然等儿子儿媳自己觉得不对劲儿时,不但她肚子保不住,恐怕性命也堪虞。
“元医令,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皇后一问这话,连懒洋洋的明绣也来了精神,她非常担心这个问题,现在一听皇后问了,连忙眼也不眨的盯着元太医看,就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能承受的话来,见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时,明绣这才松了口气,果不其然,元太医接着说道:“娘娘放心就,太子妃中毒时间没有很长,而且下毒的人打的想让她时间拖长一些,不使自己行为被发觉的主意,因此每次下药份量都并不太多,因此此时皇太孙还没什么事,不过太子妃身体这么一来有些亏损了,对胎儿总归有些影响,老臣开了药方等下再抓贴药让人送过来,太子妃喝上几贴解了毒,然后就可以开补身子,只要不再接触到这色醉,老臣可以担保皇太孙无事的。”
元医令在太医院呆了大半辈子,医术在太医院里头绝对排得上前几号的,不然也不会被任为皇后的御用太医,况且他前些年无意间听过色醉一说,又在皇后身上诊断过,后来更彻底研究,对这毒药十分有了解,因此这话说得十分自信,让明绣等人看了也心情放松,不再如之前那般纠结。
“没影响就好,那今日还真全靠了元太医,不然本宫的孙儿……”皇后欢喜得狠了,连眼泪都险些涌了出来,连忙背过身子拿帕子搌了搌眼角,那真心实意的情不自禁关心,令得明绣心里一阵的感动,连忙靠近皇后了一些,安慰道:“母后放心,媳妇儿回去一定好好服药,而且一定会努力调养身体,母后别再担心了。”
皇后点了点头,也将手伸过去拍了拍她瘦骨嶙嶙的手背,颇有些怜惜意味,看得旁边见过宫里不少龌龊事的元太医也露出一丝笑意来,两婆媳虽然已经放心了,不过周临渊一丝斜飞入鬓的剑眉却皱得紧紧的,眉心间露出一丝冷厉的痕迹来,虽然已经找到了明绣最近昏睡不醒的根源,不过他心里却惊怒交加,还夹杂着一丝后怕,如果不昨日母后派了陶姑姑过来瞧出不对劲,他怕会失去明绣和孩子。 一想到这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忍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听到事情已经有了救时,他心里随即生出无穷的阴狠之意,恨不能立即将那下毒的人找出来挫骨扬灰,他心里掀起滔天大浪,不过面上神情越加清冷了些,盯着元太医冷冷问道:“这色醉什么样子的,一般会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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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医在面对太子时也不敢托大,想了想仍旧十分谨慎的回答道:“回太子殿下,这色醉并没有什么颜色,只有非常仔细的看过了,才能看得出它带一点淡淡的粉色,这色醉一种类似酒水,可却又好似飘着一层烟雾的东西,味道无嗅的,可中毒之人渐渐的身体上会泛出一种甜甜的醉人香味儿,这东西应该说十分稀少,因为制作材料难得,生在最南边的地段,难得一见不说,而且采摘很有讲究,制作过程也需很小心,不然形不成色醉的,老臣也觉得有些蹊跷。
周临渊冷冷看着这老头子越了本职工作,开始讨论起案情的发展,连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只听他说起色醉生在南边时,心里好像摸到了一点儿什么,可这头绪只一恍而过,没能抓得住,他皱了皱眉头,很有些烦闷,一向以为自己的太子府已经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没想到这次仍旧让人钻了空子,而且人家一下手就朝自己最致命的地方,这个想法不得不令他担忧,他自己不怕的,不论暗杀毒杀,总兵来将挡,可对于明绣来说,这些手段就简直致命的,而自己最不能失去的,就她!
元太医意犹未尽的将自己这些年对色醉的研究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见周临渊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听到后来的凝神关注时,更说得口沫横飞,不但将自己的了解说了一通,还加上了自己这些年深入研究色醉后的一些发现和心得,事无巨细的全部详细解说了一遍,这才看着明绣有些疲惫的脸色,依依不舍的准备告退回太医院,先开了药方和抓些中药拿过来给这两夫妇再说。
皇后虽然知道元太医在宫中混迹多年,知道这种事情要捂紧了的,不过在他走前仍旧多吩咐了一遍,又让陶姑姑拿了十锭金元宝出来,皇后本有心想再赏他多一些,毕竟元太医不止多年前救过自己一命,如今更救了自己儿媳孙子一命,值得封他更多赏赐,不过再多一些珍贵的物品元太医也拿不下了,如果大张旗鼓的赏赐,不就正告知了别人坤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元太医也个明白人儿,看到皇后让人拿了金元宝,知道自己不收皇后心里过不去,更何况主子赐的东西,也没他回绝的余地,因此很恭敬的下跪叩谢,大方的将金元宝收进了自己的医用药箱里头,这才恭敬的告退了出去。
等元太医刚出去没多久,在坤宁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已经被人呈报到了皇帝陛下的耳边,因此那头太医刚走,这边隆盛帝就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明绣听到外头禀报时,已经看到皇帝陛下风风火火的身影就这么冲了进来,身后只跟着黄怀一个随身大总管,其余宫女小太监等则一个都没有。
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明袍,头上还戴着向征着天子身份的玉藻冤冠,走动间左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配上隆盛帝毫不掩饰的杀气神情,气势凌厉逼人,看得明绣也忍不住吓了一跳,第一次看见这样气势外放的皇帝,不免有些不习惯了,虽然心里知道这自己的公公,不会真对她不利,可看到隆盛帝那锐利的眼神时,依旧觉得浑身如被巨大压力压住,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周临渊察觉到她的异状,下意识的将身子侧了侧,挡住了隆盛帝大半的气势,才有些不满的望着自己老子,他媳妇儿才中了毒身子虚弱,这老头子就开始显摆他的威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隆盛帝已经忍耐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又是色醉?”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过后的怒气,阴测测的听起来让人浑身汗毛直立,没等皇后回答,就转头看向明绣,果然见她脸色同多年前皇后中了色醉时的情形一模一样,那时他才刚上位不久,为了铲除世家大家,替国家除了这些毒瘤,他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去碰,最在意的那个人就这么差点儿离他而去,而那个已经成了形的公主,也就这么没了。
这件事不止皇后心里的痛,其实在隆盛帝心里,他更痛,可他痛还不能说出来,不能像皇后一般想起这件事可以抹抹眼泪,因为这些牺牲,他为了要好好治理大周国,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不能在那时任由自己的心意宠爱妻子,甚至现在也不行,就为了大周朝的百姓们,他牺牲的东西太多了,不止那一个公主,而好几次都差点儿失去了皇后,让隆盛帝每每想起这些事时,对冯氏就一阵咬牙切齿的痛恨,偏偏面对她时还得露出宠溺不已,为她着迷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