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茫然的眼睛之中骤然闪出一丝光芒,显得威严而又警惕,阿芒也是眉头紧紧皱起,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道门杂书,用心头血。”
云遮阳的回答在霍星疑问之后,紧接着赶到。
“你用了引魂术?”
霍星和阿芒几乎是同时惊讶出声,看向云遮阳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惊和讶异。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也只是想试试,不是说碎丹者神魂俱灭吗?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绝对如此。”
云遮阳点点头,却并不抬头看着两人,只是低头注视着静静横立在膝间的暗红法剑,看着不断的落雪积在它平整流畅的剑身之上,积蓄,或是融化。
一阵沉默在深坑之中的三个年轻道士之间悄然蔓延而出,就像酷夏的野火一样,烧灼成片草木,一发不可收拾。
阿芒欲言又止,眼神之中已经全然被惊讶和悲伤笼罩,她想要出言劝解云遮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被石头堵住了胸膛。
“你这是在玩火,引魂术违反天理,是禁忌之术。”
长久的沉默之后,霍星开口,将沉默打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紧皱的眉头也彻底舒展,他知道,自己的话语,只是在维持这场交谈,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或者,维持交谈,避免风雪将三人的沉默放大,尖锐,就是他此刻唯一的作用。
“我知道,这是禁忌之术,碎丹之术也是,但是,它救了我的命。”
云遮阳抬起头,眼神毫不退让地迎接上了霍星。
“这不一样,引魂术施展之后,施展者会受到魂魄的强烈反抗,即使那是他最亲的人,你应该是已经受了比之前更加严重的内伤吧。”
霍星接着说道,却在云遮阳的直视之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三个年轻道士之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云遮阳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和煦的笑容,“说来也怪,也许她认出是我了吧。”
“看来,我在她看来,也不是那么糟糕……”云遮阳的笑意有些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悲伤,像是深沉的夜。
霍星肩头耸动,将积雪抖落,“你过分沉溺于过去了,这是修炼的大忌。”
“过去?”云遮阳并不同意这个说法,连眼中透出的光芒都在反驳这个说法,“过去我能看得清,记得住,未来,我很模糊,也看不清。”
“看不清?”
霍星似乎有些不满云遮阳这样的态度,又上前了一步,“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未来。”
云遮阳不回答了,再一次低下头,也不知道是在看剑还是在看雪。
阿芒有些不解地看向霍星,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却又不敢确定。
“引魂术会牵连你和魂魄,一损俱损,依许……她如今的魂魄来看,非常虚弱且残破不堪,就算你把她的魂魄放到了法剑里,最多十年,十年之后她的魂魄就会彻底熄灭。”
“到时候,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清楚。”
霍星的声音平稳有力,气息绵长,语气说不出是质疑更多还是提醒更多。
阿芒如遭重击,她看向眼前的云遮阳,眼神之中尽是无措和茫然,几天的时间,她几乎是接连失去了两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试图从云遮阳的眼中看出一丝后悔和恐惧,这最起码可以让她感受到一丝无耻的侥幸,云遮阳放弃引魂术的侥幸。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平静和淡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一丝无耻的侥幸在瞬间被她掐灭,并且羞于提起。
“我知道。”
云遮阳的回答和他的眼神一样平淡,可是接着说出的话却并不平淡,“只要我在十年之内,把破除引魂术就可以了。”
“你要怎么做?”
霍星的眉头重新皱起,接着发问道。
“当然是,救活她。”
云遮阳收起法剑,放回玉簪,而后平淡的说道。
“这是更大的禁忌之术,生死不可轻易逆转,连最厉害的道士也不可能做到,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道士死去。”
这句话之中,全然都是警告,霍星觉得云遮阳可能是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丧失了理智,可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眼前的年轻道士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十倍。
“对,是这样没错……”
阿芒的警告和提醒还未全然说出口,就再一次被她咽了下去。
因为,云遮阳站起了身。
“谁知道呢?”
他看着漫天的飞雪,这样说道,看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却给人一种永不动摇的坚定感。
“我们不会替你保密的,你既然选择了这条禁忌之路,就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霍星向后退了一步,为云遮阳让开位置,然后正色道。
“我知道。”云遮阳站稳身子,为霍星最后的劝阻送上致命一击。
霍星眼睛微微眯起,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他骤然转身离去,头也不回,“那咱们就出发吧,已经找到了首座他们了。”
阿芒朝着云遮阳走去,想要扶着他走出深坑,却被他拒绝。
“我还是可以自己走路的。”
云遮阳这样说道,眼神却不自觉在阿芒身旁空无一物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曾经是许清寒最喜欢站立的位置。
上前搀扶的阿芒停住脚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阴郁瞬间浸透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