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裂缝不急不慢地扩张着,像是一个闲庭漫步的老人一样,云遮阳好像听到了什么人在喊一些咒语,可是四周的人声太过嘈杂,让他根本无法听清。
这嘈杂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随着裂缝的不断前进,无论是之前让开道路的人,还是正在让开道路的人,全部都陷入了一片古怪的沉默之中,就像是被布条封住了口一样。
这使得之后的街道上还在等待的人们也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之中,不敢高声说话。
裂缝很快来到了茶楼之下,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道路,向着街道的两边挤去,就像被堆在一起的积雪和落叶一样。
没有人在这比之前更加拥挤的处境之中发出声音,哪怕是一声。
云遮阳定眼去看,那裂缝之中的人,也向他展示了自己的面容。
这是一群穿着纯白衣服的人,大概有一百来号,老幼妇孺都有,云遮阳甚至看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在他母亲的怀抱之下,于前行的传教队伍之中沉睡。
传教队伍之中,教徒们神情肃穆,每一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铜制的神像,模模糊糊的,像是一位女神,又像是一棵大树。
他们迈着摇晃的可笑步伐,三步一停,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老者就举起手中的神像,大喊一声,“雷!”
身后的上百名教徒就高举神像,齐喊一声,“奣悳密阿厓訇!”
又走三步,领头的老者再停一下,举起神像大喝一声,“灵!”
身后的上百名教徒再一次高举神像,齐喊一声,“亓尅宓乸綦!”
再走三步,领头的老者再次停下,又一次拿起手中神像,高举起来,“净!”
老者身后的上百名教徒又一次高举手中的神像,大喊一声,“?秙宓噫唛厓!”
他们的步伐在云遮阳看来有一些可笑,口中的咒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慢慢的,就连云遮阳都感到一丝肃穆和庄严。
传教的队伍并没有在此停留,他们维持着那摇晃的奇怪步伐,三步一停,大喊咒语,向着更远处的街道走去,四周的人群寂静无比,全然没有了之前了吵闹和嘈杂。
围观等候的人群主动为传教队伍让开道路,让他们的前进变得没有阻碍。
摇晃的步伐和含糊不清的咒语渐渐远去,留下的肃穆和寂静却维持了一个极其长的时间,直到云遮阳和宋默走出茶楼的时候,四周的人群才开始躁动,像是追逐残火的飞蛾一样,向着远去的传教队伍涌去。
“你怎么看?”
云遮阳看着四周奔走的人流,站在茶楼的屋檐下,对着一旁的宋默问道。
“看什么?”
宋默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之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准确理解云遮阳的意思。
云遮阳淡然一笑,“我是说,你怎么看这个……光明神教。”
宋默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快速流失的人群,接着说道,“也许是信仰吧,凡人们需要一个信仰,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可以供他们崇拜,解读,甚至为之狂热。”
“那道门呢,也是这种信仰之一吗?”
云遮阳接着问道。
宋默低下头,“也许曾经是,现在,道门已经从信仰变成生活了,这是一场新旧之间的对抗,新的虚无缥缈和旧的,已经成为触手可及现实的信仰之间的对抗。”
云遮阳眉头微微皱起,“虚无缥缈和难以理解所造就的距离感,往往是一种信仰得以被极度广泛流传的助推,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不理解,不认识,但这种不理解所延伸而出的热量,足够吸引每一个无知的飞蛾。”
“不错……”
宋默轻声回答道。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街道上奔走的人流,老人,男人,女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不同程度的痴迷和期待,小孩子们懵懵懂懂,眼睛中透露出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他们多了一个凑热闹的机会,也可以在街上多玩一会儿。
“他们的那个神像,是怎么回事?”云遮阳犹豫片刻,对着宋默问道。
宋默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是几年前那个道门的碎丹者,他们的信仰来自于此,来自于那,最纯洁绝对的光明。”
云遮阳眉头一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似乎早就隐有指引的答案,他强压住心头浮现的各种情绪,“我之前在陇安城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光明神教。”
“他们是近几年才兴起的,陇安城位居内陆,再加上黄沙戈壁的阻碍,理应没有传到那里。”宋默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绝大部分的人追随着传教队伍而去,剩下的人各回各家,偌大的街道显得有一些冷清。
“再见了,宋道友。”
云遮阳对着宋默说道,然后向着迈步离开。
宋默回礼告别,同时说道,“云道友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客栈来找我。”
云遮阳站在了街道上,他转过身,“谢谢,明天中午,你会再一次见到我的,和全城人一起。”
宋默心头震动,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街道,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空荡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并没有云遮阳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