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增援

辛达·杜鲁班在房间的一片寂静中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长期军旅生活养成的作息规律使得他在熟睡7小时后准时恢复了意识。司令专用的房间里保持着能令人安心沉睡的那种完美的黑暗，不过这种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并不能对辛达摸到光源开关造成任何的障碍。

在博鲁索仑星域与第十二舰队的残部会合之后，第三舰队获悉了总司令部的集结令。辛达·杜鲁班并没有套用通常舰队司令的处理模式——召开作战参谋的全体会议商讨对策，而是很直接的开始拟定前往亚姆利扎星域的计划。辛达并不是个武断专权的人，但是在当前的形式下召开全体会议，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必要的。准确的说，目前的情况虽然非常的艰难，却尚没有完全脱离他最初的预想范围。

与展开大反攻的帝国军交战——在舰队战中给予对方足够的伤害——脱离战场——再次遇敌——避让或是再次交火——寻找机会夺取帝国军的补给物资——与其他战场的友军会合——被兵力占优的帝国军合围——超远距离航行直到海尼森……

任何一个单一的问题都足以让一支宇宙舰队的司令头疼不已，将这些统括起来进行思考的辛达本人并没有觉得这有多困难。到目前为止，第三舰队的状况无疑是同盟远征军中比较好的。而事实上，他们遇到的困难和波折，比任何一支舰队都要大得多。接到迪格斯转来的集结令之后，辛达并没有太多的疑惑或是不满。原本在他的预想里，根本没有指望过会出现这种理想的局面——击败进攻自己防区的帝国军之后就可以顺顺利利的逃回海尼森。而现在阻力果然出现了，只不过其来源是己方的宇宙舰队总司令部，而不是罗严克拉姆伯爵的精锐部队。

从小参谋时代开始，辛达就不认为自己的智商比同僚高出多少，而自己总是能拟制出高效的可行性计划，是因为自己比其他人考虑问题的时间长——仅此而已。

辛达·杜鲁班是做任何事情都会仔细想过的人。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在与同盟军第三舰队交战时的奇异感觉并没有错——当辛达的作战计划开始实行的时候，他的对手就像被巨型章鱼勒住一样难以呼吸，巨大的触手兼具力量和韧性，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任凭对手如何费尽心力，巨型章鱼只是在缓慢的——节奏沉稳得让人咬牙的收紧触手，仿佛自一开始就只打算做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只是猎物自己不走运，偏偏自己撞进了触手的合力点里。

瓦连和鲁茨有次在海鹫饮酒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的提督。鲁茨向关系亲善的同僚问起西连西亚星域战役的详细经过。

“那种感觉就像在你面前刨了个大坑，然后很有礼貌的提醒你小心。”

“最后你明知是陷阱还是跳下去了~”

“因为没得选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不动声色的断了其他所有的退路——干净而又彻底的~”

“如果就是不跳呢？”

“可恶之处就在这里，不跳肯定死，跳了或许还有点回旋余地~”

“到他的陷阱里再谈回旋余地？”

“所以遇到辛达杜鲁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家伙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杨威利还要难缠。”

瓦连对辛达的评价非常高，对于这个打败了自己的对手，他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谈起让自己损兵折将，连旗舰都险些被同盟军炮火击沉的断后战，瓦连仿佛仍然心有余悸。战后修理旗舰时，火龙舰体上密集得吓人的弹痕让维修技师们脸都白了。

“杨威利对于已经显出败像的对手通常不会穷追猛打，这点从他放走伊泽仑驻留舰队残部一事上可以看出来。”

“但是辛达·杜鲁班是不同的，如果他有机会咬你手一口的话，最后他绝对会把整只手臂都咬断下来的。”

瓦连摇摇头，喝掉杯中的白兰地。而鲁茨若有所思的一句话让他险些将刚下喉的美酒喷出来。

“等你逃远了，没准他还会捡起你丢下的手臂，擦干净切细了然后慢火煨熟吃掉——好借此恢复咬掉你手臂时消耗的体力。”

“鲁茨~或许你的言辞已经可以和罗严塔尔那个刻薄的家伙正面交锋了~”

五月花开号的舰桥上如同往常一样忙碌而有序，甬道两侧的工作员恭敬的在司令经过的时候立正敬礼。按照下属的一致请求，回到房间休息后的辛达显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气神，他面带微笑的举起右手回礼。辛达坐回到舒适的指挥席上之后，舰桥上的各个岗位上，出现了一些小的波动。很多工作员们都仿佛吞下了定心丸一样的精神抖擞起来。

“太好了，辛达提督看上去气色好得多了。”

“是啊，辛达提督太辛苦了~”

通讯管制员们手里的活路丝毫没有耽搁，语气欣慰的交换着同样的看法。

前往亚姆利扎星域的旅途非常平静，同盟军第三舰队并没有再次遭遇帝国军的主力舰队。只是在经过有人星系的时候偶尔会遇到银河帝国的民间船只，当然喽，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当然没有机会打扰到辛达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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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古雷星域，距离恒星米德古雷40光年的航道上。

一艘银河帝国的运输船在周围密密麻麻的作战舰船包围之下，战战兢兢的接受帝国军的登船检查。对于这个靠从临近星球倒腾点矿产和农产品赚差价的船长来说，生平见过最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港口事务署的署长大人了。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位帝国军少将！

“阁下，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普通的运输民船。船上装载物为谷物和肉类。”

“嗯，很好。看样子你没有撒谎。”表情像冰块一样的帝国军少将吸了下鼻子，“但是~”

船长刚放下一半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

“现在是战时状态，你的物资我们要征用。”

“可是……”

“战后你可以凭这份文件到军部讨回自己的财产。”

“但是大人……”

少将的吸气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些，“还是说，你打算阻碍帝国军队的行动？这可是利敌行为~我想社会秩序维护局……”

“不！不！大人，我的意思是需要我的船员配合么？”大汗淋漓的船长几乎喊了起来，一船货物事小，如果给弄进了社会秩序维护局，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不必了，我们会运走物资的，之后你的船立即停泊到最近的有人行星去~”少将大人顿了顿，回头拿过下属递过来的星图，“也就是迪兰达鲁行星，关于这次对话的内容不得泄露。”

“是，是，阁下。”

在这支总数超过1000艘的帝国军巡航舰队身后不远的位置，同盟军第三舰队的补给舰队指挥舰海格里斯上。帕斯卡尔中校和梅策尔德中校这两位甩手掌柜满意的看着大屏幕上的最新的物资输入情况。

“好极了，帕斯卡尔中校，又是一批非常有用的物资~而且我军的行踪掩藏非常成功啊。”

“您说的对，这比击坠这些民间船只效果好多了。如果来硬的，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在临死前通常都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把求救信息全频道的乱甩出去，那就麻烦多了。”帕斯卡尔突然发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咳嗽了一声，“当然了，一般的民间人士自然不能轻易卷入军方冲突中来，即使是敌对状态下也……咳咳，这个~”恶魔的私语者少见的有些语塞。

“36船的谷物和肉类的，说真的，少是少了点，但是好过没有呢。”梅策尔德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对啊，我们汇合了第十二舰队的弟兄之后，开销可是大了不少。”

“不过，帕斯卡尔中校，这7艘运矿石的船您怎么连船都扣下了呢？”

“小声些~梅策尔德中校，这些都是稀缺矿石，我的人检测过了，含量相当高，回海尼森之后您自然知道有大用处~”

“您总是能未卜先知，提前做好准备。我就不多问了。”

“这些话我可不敢当，用来赞颂辛达提督就非常合适了。”

“您太谦虚啦。您看，从莱普尼尔要塞的仓库里收集帝国军的军装套，您实在是考虑周到啊。米迪奥中校对您佩服得不行呢。”

米迪奥的原话是，“我们只是从人员配置和设备掌控方面去考虑操控帝国军舰船的可行性，帕斯卡尔中校却连服装这种细节都想到了。真不愧是杰出的后勤人才啊。”

梅策尔德接着说，“如果夏赫亚尔上尉穿一身同盟军服上船去索要物资，肯定不会那么顺利的——虽然我毫不怀疑他最后也能弄回东西。”

“这个完全是因为夏赫亚尔上尉能力出色所致~”

梅策尔德中校意外的发现同僚脸色有些发红，他认为是刚才的处理民间运输船的言论让对方有些尴尬，也不以为意。在梅策尔德看来，非战斗人员的人身安全自然要保障，军部制定的相关规定和条款也是应当遵守的。但是~如果连自己都快完蛋了，再说什么规定不允许之类的不是显得太可笑了么？第一舰队的弟兄们常年负责进剿穷凶极恶的宇宙海盗，难免会遇到被迫放弃原则顾全大局的时候。想到这里，梅策尔德沉默的轻轻拍了拍帕斯卡尔的肩膀，一脸理解的表情。

因为有了这些现成的服装，俘获的千余艘帝国军舰船摇身一变，顺理成章的成了真正的银河帝国舰队。从强袭侦查舰到补给船，一支编制完整，耀武扬威的帝国军巡航舰队从博鲁索仑星域开始，一路拦截银河帝国的各种船只，而且无一例外的要求登船检查。让第三舰队的工作员有些意外的是，所有的民船都按照要求服从安排，而且船长都是一副恨不得把老婆都送上的态度。夏赫亚尔上尉率领的陆战联队混编了第一舰队的同僚，没有任何难度的完成了舰队行踪掩藏和附加的物资征集。

事后夏赫亚尔上尉在和上司盖尔少校的谈话中提起了此事。

“少校，我原先一直觉得特留尼西特国防委员长没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情，平时说的也都是些哗众取宠的废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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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我觉得他还是说过些实话的。”

“嗯，这次大远征的议案是应该反对的。”

“不，我是指他一贯鼓吹的解放银河帝国的口号有些真实可信的地方。”

“为什么呢？”

“您看，银河帝国境内的平民明显地位非常低，完全谈不上享有自由民主之类的权利。”

盖尔叹了口气，“是呀，看他们的领民被轻易放弃就知道了。”

“同盟国内的民船遇到军方检查时可没有那么好欺负。一个操作失误给他们抓到把柄就威胁要投诉你。事情闹到军部之后，轻则让你写情况汇报，如果倒霉的话还会被降级~”

“……”

其实帕斯卡尔早就把处理民间船只的言论丢到了脑后，让他有些脸红的是同僚称赞自己目光深远的下令收集帝国军的军服一事。

“国父海尼森在上，当初弄走这些军服的时候我可没想那么远……”

梅策尔德中校拍在肩膀上的手掌让帕斯卡尔心里觉得沉甸甸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下令弄走这些衣物纯粹是因为运输船的仓库还有部分空余。这可都是上等衣料制成的成衣啊，工艺又考究，包装都是最新的……不拿他两把实在是忍不住手痒~弄回去卖给歌剧院做道具服装什么的不是好得很么……边境星球的战俘管理营也会有兴趣收购这批廉价衣物的~反正舱位空着也是空着不是~至于军部方面的问题……我去他妈的！我们在这鬼地方没吃没喝没燃料的时候军部怎么不做声啊。还去什么亚姆利扎星域会合，总司令怎么不下令去奥丁集结啊？！天佑同盟，辛达提督手腕高明用兵厉害，第三舰队的兄弟们悍勇无比，这才杀退了帝国军逃出生天。劫后余生遇到这么好的拣浮财机会肯定不能放过，否则也对不起那些化作星尘客死他乡的弟兄们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梅策尔德中校？

帕斯卡尔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梅策尔德，对方眼睛里的理解让他觉得宽慰极了。几百光年孤寂而又寒冷的旅途一下子变得温暖和富有人情味了。帕斯卡尔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返回海尼森之后就申请调动工作。两位甩手掌柜各怀心思的看着大屏幕上，事后有工作员反映，大屏幕附近的温度当时罕见的升高了那么一小会~

同盟军旗舰，战舰五月花开。指挥席上的辛达接到了副官安琪儿中尉的报告。

“侦查舰分队迪尔姆多中校有情况汇报。”

“请接过来。”

“阁下，我们发现了帝国军的护卫舰队。”

“数量多少？”

“目前探测到的约3000艘。”

迪尔姆多中校将探测到的画面放到司令面前的大屏幕上。辛达盯着屏幕上的帝国军舰队沉默着没有说话。菲恩少校和米迪奥中校打量了一会大屏幕，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两位参谋都没有做声，他们静静等等待着司令的指示。

大约20分钟后，辛达打破了沉默，一连串的指令随即从旗舰下发到各部门。接到指令的众人立即在最短的时间里各就各位。帕斯卡尔中校回到了自己的指挥舰上，菲恩少校也离开了旗舰的舰桥。陆战联队待命的房间里，盖尔少校用一贯的稳健动作披上了厚重的装甲服。

装甲服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后勤人员清理干净了，盖尔在墙角放下双刃战斧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天花板，他轻轻的用手刮了一下前胸的同盟军徽，似乎在检查服装清洁的程度是否符合要求。毫无疑问，尽职的后勤人员工作做得很到位，装甲服收拾得非常干净。但是不知为什么，盖尔的手指掠过前胸之后抬了起来，并短暂的在鼻子前面停留了一会。就站在长官旁边的夏赫亚尔上尉似乎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但是随即盖尔就在离双刃斧很近的地方安静的坐下了。

亚姆利扎星域，超大规模的会战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为了救援被杨威利戳中死穴的米达麦亚舰队，帝国军的提督们已经使出了最后一份力气。梅克林格舰队终于从进退失据的尴尬状态中解脱出来。艺术提督少见的厉声呵斥着动作迟缓的部下——虽然所有的部下显然已经竭尽全力了。梅克林格舰队总数8000艘的战斗舰船完成队列重整之后，快速的冲向W26空域。

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上，莱因哈特望着屏幕上的曲线变化。

“梅克林格的速度很快。”金发的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的表情有些迷离，仿佛被梦魇折磨的孩童般没回过神来。“米达麦亚也比杨威利预计的要能撑，现在这个狡猾的魔术师该怎么办呢？”

梅克林格选择了同盟军第十三舰队的右翼作为突破口。表面上看，从同盟军的左翼与罗严塔尔舰队一起加强攻势更为有效，但已经连续吃过几次亏的艺术提督深知对手的厉害。这种单纯的局部兵力优势对于杨威利是没有用的。同盟的魔术师凭借精湛的舰船运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到己方两个舰队协作的破绽，进而形成绝杀。眼下这样从两侧合击，至少可以逼迫杨威利分兵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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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梅克林格舰队的纺锤之阵逼近同盟军第十三舰队的右翼了，莱因哈特悄悄的攥紧了手指。

战舰休伯利安，同盟军第十三舰队的旗舰。

“提督，帝国军梅克林格舰队从三点钟方向冲来！预计15分钟后进入炮火射程！”

指挥席上的黑发年轻人仰天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罗严克拉姆伯爵的每一个部下都那么难缠呐~”

“阁下~”格林希尔中尉眼巴巴的看着司令，好看的眼睛里全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