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长城西起玉门,东至建水江畔,绵延数万里,如一条巨龙横卧北方大地,贯穿九省六十三郡府。
大周陈兵百万,驻守长城各处关隘、障亭,时刻防备来自北莽境内的汹汹虎狼铁骑,一半以上的兵力,都集中在古凉州境内三省。
古凉州,乱世七国先秦之故土。
九十多年前,秦国被魏、周两国所灭,大周立国后将凉州划为玉门、晋元、洛川三省,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伐之地。
左镇西域诸国,上拒北莽铁骑,战乱不休。
“这天下又要大乱了,南面来的辎重车队,每日都要在我这酒铺面前经过的,没有五百辆,但三百总是有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日头正午,天上如下火一般,炙烤的大地微微发焦。
洛川省与天合府交汇地的官道旁,一杆酒旗立的笔直,微风拂过,卷来闷热干燥的气流,发黄的酒旗困恹恹的晃了晃,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酒铺掌柜望了一眼官道尽头渐渐消失的车队,叹了口气,摘下肩膀上的布子掸了掸木凳上的尘土,苍老的脸上褶皱似又深了一些。
“老汉,你开门做生意,只管沽酒换钱,天下再乱,也少不了喝酒的客商,大周军纪森严,路过的军士校尉还能少了你的活计?”
天气闷热,人心烦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行脚商人扔下酒碗,不耐道:“像你这般有着固定的营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如我等这般整日东奔西走,数月不归,家里的娘儿们还不知道勒不勒得紧腰里的裤带!”
“嘿,酒钱倒也好说,老头子黄土埋了半截,钱攒的再多又能如何,只是担心我在北地长城戍边的小儿子罢了!”
酒铺掌柜挤出一丝歉容道:“老汉这辈子就生了三個儿子,两个都战死在了莽原,承蒙天子恩泽,小儿子虽被征召入军,好歹分配到了长城上,不用骑马入北莽,熬上三年就能回来接我手里的营生了!”
“老汉,我是个糙人,嘴碎了些,切勿见怪!”
络腮胡子斟酒的手微微一顿,黝黑的脸庞不禁涨红。
酒铺内的其他客人闻言,也都暗暗摇头,无奈叹息。
大周看似鼎盛昌隆,国泰民安,但这背后却是无数大周军士鲜血骨肉奠基而成的。
“九叔,朝廷又要和北莽开战了?莽军这才退去几日,一打起来不知有多少大周儿郎命丧莽原!”
酒铺一角,六张桌子周围,坐满了身着劲装的英武汉子,虽然脸上风尘仆仆,却难掩眸中不时闪动的机敏精芒。
林青沐放下手中茶盏,十分厌烦洛川燥热的气候,自出了天渊省后,她就觉得自己的皮肤干的厉害,摸上去有些涩涩的感觉,不似以往的水嫩柔滑了。
“朝廷有朝廷的打算,北莽不除,始终是悬在我大周头上的一把利刃,每一次落下都要带走无数血肉!”
林九云正大口的吃着臊子面,热汗沿着脸颊不住的滚落,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大蒜,嘟囔道:“圣上这一次动作很大,听说这一届的武举人全都派到了北地长城,有一举覆灭北莽的样子,若真能办到,却是北方边民之幸了,至少能有三五十年的太平日子!”
“九叔,你说镇武侯府的姜离到底什么模样,有人说他俊俏绝伦,比女子还要秀美,也有人说他身高九尺,形若魔神,还有人说他是儒雅书生,一举一动间都有儒道异象伴随,能让公主都为之倾心的人物,真的很好奇呢!”
林青沐拄着脑袋,望着盛京城的方向,叹气道:“本来咱们可以在盛京城住一晚的,要是走运,或许能见到这位圣人门生!”
“青沐,咱们振威镖局不过是郡府里的中等镖行,能够维持这一大伙人的衣食用度,就已经很勉强了,盛京城里的酒楼,是我们这些苦脚力住得起的?”
林九云吧唧嘴道:“武侯是什么人物,天下第一武夫,兵部尚书,他的儿子又岂是寻常人可见的,你就算在镇武侯府门外住上一个月,也未必能够见着。
“说起来,周家的小儿子也已经成年了,你见过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蛟武境的武夫了,未来说不定能成就太极,在咱们的地界上,也算是一把好手了!”
“九叔,你若是再提这个,我现在就离队出走!”
林青沐小脸一沉,噌的一下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走到了酒铺外面,小皮靴对着地上的半截枯树根,就是一阵猛踹,咚咚咚的直响。
林九云和镖队一行人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都埋头抓紧时间干饭。
“汪!”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条牛犊大小的黑狗正趴在地上熟睡,被声音吵醒,却大为恼火,吠吠直叫。
“你一个成名的妖怪,和个小姑娘发什么火!”
一个血衣少年,背靠大树闭目休息,听到黑狗汪汪乱吠,眼也不睁,只是一脚踹了过去。
“嗷呜,我烦闷不行吗?我是成名的大妖,又不是土狗,你就不能给我找匹马骑骑?大热天赶路,一口肉都不给本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