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2)

铜雀锁万里祥云,云烟饶百年镜湖。湖,贯穿整座苏楼,长形拱桥直上,如通天道,一路行至后庭,棕色木阶两侧盘旋,拾阶而上直达苏楼,厚重的朱漆大门层层推开,玄色大理石铺展赤色地毡,鲜红的尽头横置一方彩金文雕木槿榻子,无数衣着光鲜的婢女老奴两侧排开,有一老妇高坐上头,已是知天命之年,双鬓未白,云发高盘,配着精致的额饰,着一袭雾米色墨底袄子,绣着吉祥图案,看似平和的眼神不掩精光,沉静,持重,讳莫如深。

有这样眼神的女人,必是历经风浪惯于斡旋弄权的女人,除了萧夫人,我便只见得她如此,想必是司空太君了。

堂下右侧次座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少女,面如夏花,腮如春桃,早春略带臃肿的裙袄子遮不住一身奥妙的体态,自我们踏进殿内,她盈盈起了身,往门口看去一眼,随即将头低下紧张地摆弄袖角,红霞拂面,难掩羞涩。

司空明鞍奏请叔叔婶娘已到,司空长卿欢喜喊了声娘亲,偕同我上前给太君请安,双手奉茶。司空太君浅酌一口,抬手笑说:“好孩子,快些起身吧。”便有嬷嬷前来递上新媳妇的红包以作见面礼,又附送青田如意一对,金牛一座,翡翠珊瑚玲珑明珠等宝器无数,司空长卿再度携我叩首以答谢,司空太君眉开眼笑,面色红润,倒真似几分和善可亲的老人。但我知她绝非易与之辈,她对司空长卿这个晚得的小儿子极为宠爱,对上我这个新媳妇虽面带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待一切礼数完毕,那少女逐一向我们行礼,视线在我身上多停留稍会儿,后又俯首不再言语,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显然司空夫人看她的眼神比我舒适的多。经司空长卿介绍,方知她是周逸同父异母的胞妹,金陵第二大族周家二小姐周妍。触及她脸上的红晕,再见她羞答答的模样,我心中已有了然。

本以为司空太君不喜欢我,必然在初次见面有意为难,却没想只说了一些吉祥的话,便差来训练有素的婢女带我下去,嘱咐我长途跋涉后理应好生休息,他日叫长卿带我四处走走,以便熟悉金陵,又说:“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悦容一切随意,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都跟我说,老生替你做主。”随后若有所指地瞥了司空长卿一眼。

见此和睦场面,司空长卿似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佯装委屈地说:“娘亲,您就别再含沙射影了,孩儿疼爱悦容尚且不及,又怎会欺负她?”末了不忘讨好,又加上一句:“孩儿会与悦容一辈子孝敬娘亲膝前的。”司空太君连连说好,复而又小聊几句,将司空长卿和司空明鞍留下谈话,我便随婢女下去了,退至门口时隐隐闻得萧晚风的名,看来是要说郑鲁两家争斗之事,有意将我支开。

那周二小姐周妍也随我一同离开,路上与我闲聊,说对我闻名已久。本以为说的是关于我的那些流言蜚语。原是先帝妃嫔,后成常昊王妃,又因萧晚月与司空长卿抢亲之争,让我名达天下了,毁誉参半。孰料周二小姐却仰慕地看着我,一副偶像膜拜的模样,我不明所以,听闻她说:“我那大哥,从小恃才傲物,就连冬歌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一直只服鲁公大人。”

“冬歌?”我中途插了一句。

“就是宰相大人家的长公子秦冬歌。”

“周二小姐与少宰太卿很熟吗?”我探寻地问,心里开始动起花花肠子。

“大哥、曲慕白将军、明鞍少爷以及冬歌他们四人是从小跟着鲁公大人一块儿长大的,感情都很好,小时候大哥曾带我与他们同玩,冬歌对我最好了,一直很照顾我,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下次带他来见夫人,夫人一定会喜欢他的!”

我暗笑,喜欢那人作甚,又非是我的谁,倒是与秦冬歌会面是必不可少的。秦冬歌和周妍的身份都很特殊,我要给自己在金陵扎稳脚步,他们是我须得拉拢的人物,笑道:“那就多谢周二小姐了。”

周妍一见我笑,痴愣了半会,红着脸羞道:“夫人笑起来真好看,莫怪大家都说夫人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美人。”

我一怔,啼笑皆非,这名号也不知是怎么来的,据我所知大经国美貌女子不下少数,当今的太后、已故的史妃、长乐郡主赵伊涟、萧家三小姐萧晚灯,以及眼前这位周二小姐周妍,都不比我逊色。我这名声啊,多半是卷入了新旧权术的斗争之中,以讹传讹沸沸扬扬给闹腾出来的。

虚应几声,复而重拾刚才的话题,问:“你家大哥怎么了?”

周妍才回归正题,红扑扑的脸蛋堆起难得一见的坏笑,道:“年前大哥和曲将军随鲁公大人出去办事,听说大哥在此行中被鲁公大人惩以刑法,挨了三十军棍在床上躺了三天,问其原因是办事不利,被鲁公大人交代要看守的人给算计后跑走了。后来回金陵祭祀的时候,冬歌每每登门拿此事取笑大哥,素来喜怒无色的大哥都会变了脸色,听大哥房里伺候的丫鬟们说,大哥时而噩梦都叫着那个仇家的名,竟是个女子,后来又听说是未来的鲁国公夫人,我便一直期待见夫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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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笑,原来周逸被誉为周郎将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连度量都那么相似,当初不过捉弄他一次,竟恨我恨成了那样。

回道:“周二小姐要是不嫌弃,以后可以经常来天籁苑找我聊天。”天籁苑是历代鲁国公正房夫人的居所。

周妍睁大眼睛:“真的!?”又弱弱问:“可以吗?”

我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不是么?”

周妍先是有点惶恐,后不甚欢喜,也真是个单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