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明鞍不解道:“为何?”
我想起往日蔺翟云每每见到水井像老鼠见到猫儿似的抖索样,掩嘴笑笑:“咱们的这位大军师啊,天不怕地不怕,生不怕死不怕,就是怕挨饿,还怕看见水井呢。”
这几日我例行前去苏楼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念道:“社稷之心,泽攸天下,以后孩子出世了,就取名稷攸吧。”这名字怎么听都是男娃的名,看来老太君的心思很明了了。我也没触她霉头,去问万一是女娃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心知历代司空家子嗣并不繁茂,司空长卿这一代更是单传,老太君自然是恨不得头胎就抱上孙子。
我连连附和:“母亲,您为自己孙儿取的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哄得老太君眉开眼笑。
后又几次请安,她都几番向我暗示,该为司空长卿多选几个美人进宫了,这宫城里就这么空着只有一个女主人也不是事,多寂寞啊,该多找几人陪着热闹热闹,也好让司空家开枝散叶,香火繁衍。
我心领神会,回去跟司空长卿提及这事,说为他先选八个夫人进宫,好让老人家称心。
没想惹来司空长卿暴跳如雷,在屋中来回踱步,见东西就摔。
“以前你要我娶你的丫鬟,好,我娶了,现在你居然又要我娶别的女人,还一娶就娶八个!我说过这辈子只想与你一人长相厮守,你当我说话都是放屁吗?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别人家的妻子都是费尽心思恨不得把丈夫的魂都往自个儿身上栓,你却每次都把我往外推,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心的!”
见我不说话,又愤怒地乒乒乓乓摔东西,指着我的鼻子开始揭我的短:
“你派人去鼓动北营兵士造乱,又策动群臣上奏冬歌驭下无能,好,我如你的意,把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给革职查办了;你要对付秦罗,暗中把赈灾的银子和口粮劫走,我也如你所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这两朝老臣骂得狗血淋头。你还不罢休,更来劲了,索性把赃款都往秦府里塞,还以牙还牙捏造通敌叛国的书信要治他的罪,我也让你如愿了,抄了秦家。你要打击政敌,清洗朝堂,你要掌管学子监,新立官员,你要谁是状元,谁就是状元,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高兴就好!你问我有多爱你,你说要看看我到底有多爱你,好,我把整个金陵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好好爱你,你能不能也这样,好好地爱我一回!”
说到最后,他抓着我的肩膀来回摇晃,摇得我头昏目眩。
“你……弄疼我了。”我吃力说道。
“疼?你还会疼吗,有多疼?”指着自己的心口咆哮:“有没有我的心疼!”
勃然拂袖而去了,整整三天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丈夫不愿娶,婆婆又催得紧,觉得做媳妇真难,吃力不讨好,还里外不是人。
坐在桌子前,我手抚额头整日叹息,一双玉手在旁侧探出为我倒茶,我无力道:“嫣红,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身子一顿,抬眼看去,看到那婢女陌生而惶恐的脸,不由苦笑起来,这都是第几次了,自己又叫错名字。
嫣红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适应,如果她还在该多好,一定会为我出出主意,就算没什么好主意,也会陪我谈谈心。
突然觉得好寂寞,好难过,偌大的宫城,我再也找不到一个熟悉的人,能听我说说心里话了。
鬼使神差地,我竟不知不觉走到死室,隔着铁窗,我看见姹紫靠在墙壁上,头发凌乱如干草,抚着自己的肚子依依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曲子。
看着看着,回过神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姹紫看到我后,脸色大变,我连忙转身离开,她扑到铁门上,嘶声喊着:“十姑娘!十姑娘!”
她叫我十姑娘,而不是夫人……
我脚步一顿,最终狠心地扬长而去了。
昔日的楚家十姑娘已经死了,昔日的姹紫也已经死了,跟着嫣红一起死的。
后来我派了一个老嬷嬷去死室照顾她起居饮食,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是可怜她,也不是对她心软了,我是为了她腹中司空家的血脉才让人照顾她的。
九月初九,重阳节。
被派去照顾姹紫的老嬷嬷来报,姹紫生了,生了一个男娃。
那时我正在喝茶,听闻这个消息,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破碎。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现在就生了!明明比我晚一个月怀孕的,怎么会比我预产的时间还要早一个月诞下孩子!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先皇妃嫔的时候,经天子从姹紫身前轻轻走过,姹紫满脸通红,宛如天边红霞般醉人的美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