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身子日渐好转,她也稍作安心,只不过她看得出,所谓的笑也只是伪装在她脸上的面具。
舒岁安视她为好友,但于情于理她本质上只是一个外人。
对于肖晨和周应淮,她不予评价,只是若是由她可以说一句,她认为,他们皆不是良配。
赵文溪心里难免有些急,“阿尧,两难全的事情本质上不应该插手太多。”未完的责备,因为他淡漠的神色,终是不忍多说什么。
“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我想,你也明白一些。”
赵文溪何尝不知呢,他们这种世家公子哥多多少少都吃着家里带来的红利,自是也要担起家中的重担,她尚且需要斟酌才可以答应,更何况是叶君尧呢,想必比她还难。
叶君尧从她手里抽出病理报告,看着上面的结果显示:胃部良性肿瘤初期,随后把报告单攥在手里不曾再阅读,叶君尧似讥似嘲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欠她太多了,为了她,我不惜一切代价。“
赵文溪心里不禁泛起苦涩,那滋味跟吃了一颗发霉有涩味的果子,她很快调整好心绪,看向叶君尧:“我可以帮你,但是你知道的,赵家虽说得上是医学世家只是树大也要有靠山,能帮到今日,帮不到明日。”
肖家虽不如从前,只是不至于完完全全没落。而赵家向来中立,也不好太过于出面偏帮某一家。
叶君尧握紧拳头,站起身,转身逆着光走进病房:“顾着今日先。”
......
回到淮安以后,舒岁安的睡眠一直不稳,食欲不振。
她最害怕夜里又会回到周公馆,回到那一晚。
梦里她被人死死的压在身下,脖颈处也被人一直死死地攥住无法动弹,最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翻身把人翻转,只是她没有留意到背后有碎裂的杯盏片,人就直直的倒在她面前没了气息,死前瞳孔扩散至最大,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
梦境的最后,她大笑着说:“我们,一起下地狱。”
醒来时人咆哮着惊醒,冷汗淋漓,手也不自觉拂上脖颈处细细揣摩。
房里那盏明黄的落地灯晃了她的眼,但是她看的不是落地灯,而是落地灯下在飘窗坐着的周应淮。
房内一角适时传来微不可闻的纸页声,那人又一夜未眠地处理公务,想必是在审阅各种部门报告。
正在忙碌的周应淮陡地抬头,起初神色清清冷冷,但望向舒岁安时,转眼竟已经换了另一副模样,眸色泛着微微的暖意。
人立马放下手头的资料和电脑,尚未开口,嘴角已有笑意浮现在嘴角:“看你,都出汗了。”
舒岁安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被他攥着手时,昏暗下她有一瞬惊慌,下意识把周应淮的手用力的甩开了。
暗夜中,瞧着她神色仓皇,像是受了惊吓,男子面容沉俊,眸子隐含担忧。
“怎么了,安安。”
她的神色不对劲。
舒岁安深呼吸,她确实还沉浸在梦里的景象失神了她不自然的摇了摇头,用力的吞咽了一下。
微微抬眼,隔着薄薄的窗纱,外面仍旧高挂明月,应该正值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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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场,她觉得特别疲惫,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搀着他的手轻声回道:“无事。”
“你脸色不对,去医院可好?”周应淮声音沉沉,正要抱着她起身时,怀中的人像是一条泥鳅不断地挣扎。
挣扎期间,舒岁安发现自己动作稍微大些便头晕目眩,那种感觉又来了,不禁的合眼深呼吸压抑。
看她这样,周应淮神色更担忧了,瞧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覆上她的额:“想吐?”
他的声音伴随着他手掌的温度让她愈发的不适。
舒岁安来不及推开面前的人,心头泛起的恶心,下意识倾身往外,只是身子被一双手死死地护住在身前。
来得这么突然,她又吐了,吐得昏天黑地。
而且舒岁安睁眼时,她发现吐在面前那人的身上。
“没事没事,不要紧。”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她的后背,像是怕她有心理负担,有洁癖且满身脏污的周应淮先开口安慰。
她愈要道歉,但恶心的感觉再一次汹涌袭来,她说不出任何话还是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示意他离开自己跟前。
周应淮被她推搡着却手一直攥着不放,只顾着眼前的人,护着她得身子让她躬身舒服些。
舒岁安此刻难受得顾不得什么,吐得彻底。
“不担心,衣服脏了换下便是,吐干净舒服了就没事了。”
周应淮轻声安慰,长臂环住她的肩头护着,手一直替她顺气,没有丝毫的嫌恶和不耐。
他蹙着眉一颗心提在胸口,门外突然传来轻响,是已经歇下的秀丽姨听到声响起身前来查看。
秀丽姨接收到周应淮略微冷带着警告的目光时,她已经知晓,是让她莫要惊扰到他怀里护着的人儿。
她惊在原地不敢出声,只敢站在门外静静站着。
“没事的,岁安。”周应淮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回到舒岁安身上,声调温柔。
事出突然,虽然已经提前备好木桶,但她突然吐了,来不及做任何预防措施,只是他如今眼里心里唯有她,只希望她能安定不再难受。
所幸,舒岁安终于卸力吐到无可再吐,整个人都失去力气般俯趴在床沿,手紧紧攥着床单的布料,而唯一的支撑唯有周应淮的搀扶,有他在,不至于她身子一直往下滑。
身前暗影浮动,她浑噩半眯着眼看不清晰,后来暗影又靠近,一手搂着她,一手将什么送到她唇边。
有淡淡的热气蔓延在鼻端唇上,瞬间晕润了她干涸的唇瓣。
“喝点热水漱漱,好些。”
只是她连忙把周应淮推开了:“别忙活了,你去换衣休息吧。”
清醒时她不愿给别人造成任何负担,不想欠太多人情,也不想欠面前这个人的人情。
她活在这个世上的价值,若是一直如此攀附给他人造成麻烦,那是多么的令人生厌。
更何况周应淮给的,她还不起。
周应淮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倔强的她,见她失神的垂眸低头,望着他身上那套脏污发出恶臭的针织毛衣,情绪难测。
只是面前的人避开脏污处,长臂一伸,将她搂进他的区域内,鼻息交缠,难舍难分。
舒岁安体力不支一时不察,人就被轻飘飘地带了过去,他的唇擦过了她的脸颊,像是意外,又像是故意。
周应淮蹭着她的前额,仿佛回到往昔,只是这么寂静相拥,仿佛就已找到此生圆满。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他问。
“没有。”
“是想听睡前故事吗?”他问。
“没有。”
“想我陪你吗?”他顿了顿,冷峻的脸柔和,嘴角上扬,是真的在笑。
“没有。”她脱身挣扎,接过周应淮手中的热毛巾擦着额间细细的薄汗:“你忙吧,不必顾及我。”
此刻,她脑子一团乱糟糟,梦里梦外都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一想到梦里的景象,人又不自觉的开始犯病。
只是她不能说,说出口的话伤人伤己,何必呢。
“那么,晚安。”声音里含着笑意,那人还理了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替她遮掩住那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