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停了手。
周昫身上一松,趴在桌上呼呼喘气,这一会儿都不知挨多少了,身后一跳一跳地滚着热意。
师父也真的是,为这么点事,还犯得着抽他一顿?明明说一声他就脱了。
和小命比起来,面子这东西他早就不要了。
周昫心里骂骂咧咧,慢慢撑起来解了腰带,身后果然已经红了一片,好几道边缘清晰的板印纷乱地叠在一起。
陆浔难得见他这么识相的时候,心中多了两分满意,但下手一点没和他客气,戒尺就压在他身后,提醒似的敲了两下:“腰塌下去,身后抬高。”
周昫埋着头跟个鸵鸟似的,一点话语权没有地听话照做。
书房的暖炭烧得少,身后凉丝丝的感觉分外明显。
“前两日的事,从头到尾给我交代清楚了。”陆浔就坐在他身旁,抬手就能给他一尺子的位置,“若是再耍小聪明,我就让你好好长一长记性。”
他咬牙切齿的语气不像是假的,周昫听得心里发毛,慌忙摇头直道不敢。
开玩笑,让陆浔给他长记性,不褪一层皮他都下不来这桌子。
周昫一点都不想尝试,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招了,并且表示了深刻的检讨和反省,然后求师父饶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浔绷着脸色,听周昫言辞切切地认着错,一点动容的意思都没有。
认错,求饶,保证,一条龙一个不少,老套路了。
“说完了?”陆浔的声音传来,不辨喜怒。
周昫趴着,看不到他的脸色,心里有些没底。
“私会朝廷要犯,你能耐啊你,打过一场胜仗就把你厉害坏了是吧?许思修是什么人,你当真以为靠自己那点小聪明能磨得过他?”
陆浔陡然气起,完全就是教训人的架势,手一抬一尺子抽在周昫身后。
“啊!”周昫猛地抻了脖子,拱了好半天腰才落了回去。
“你们之间谈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许思修动了心思反咬你一口,你当你辩得过去?即便圣上这次信你,谁又能保证其中一点怀疑芥蒂都没有?”
陆浔说得生气,手下一点没停,三记尺子落在同一道伤上,能把人抽得嗷嗷直叫。
周昫吃着痛,在桌上翻转腾挪,却也没敢挣扎太过:“我……错了师父……”
“你错什么错?你还能知道错?!”陆浔骂道,“还敢给他带吃的,你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着?若是他吃出一点毛病来,这事你就摘不清楚。”
又是三记,并排地落在下一道伤上,身后的痛感堆叠起来,顺着脊背往上蹿。
周昫这大半年都在外边东奔西跑的,许久不曾认真挨过板子了,如今连骂带打的,乍然之下挨得辛苦,原本那点卖乖讨巧的心态收得一干二净。
陆浔说的东西他之前没想到,如今听起来是真的胆战心惊。
这事无疑是递了个把柄出去,许思修若存了心思,随便套几个罪名到他头上,以宣德帝的性格,即便这次不说什么,他也迟早得去狱里走一遭。
“我……”周昫忍着疼喘了两口气,这回是真的端正了态度,“弟子……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