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年,贺狗子对余家的忠心也是不掺假,时刻铭记着余老神医的教导,春善堂的经营,救人第一,挣银子第二。
贺狗子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从他发妻生了两个女儿,他求子若渴,纳了一个小妾,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又过了两年,尝到了喜新厌旧的甜头,贺狗子食髓知味,又纳了一个小妾,又生了三个小子。
到四十岁那一年,贺狗子有一妻三妾,家中丫鬟不清不楚地数不过来,一共生下四子三女。
也是在那一年,贺狗子把他与小妾生的长子,带到余夕真面前。他说小真妹子膝下空虚,没有尝过天伦之乐,把他的庶长子认为义子正好!
余夕真只是不愿意理俗事,不是一窍不通,脑子空空。贺狗子的野心在她眼中无可隐藏,自然骄傲地拒绝。
于是,大靖的土地上出现了新的医馆济世堂,最爱和春善堂对着干。
谁的手笔,余夕真心知肚明。但贺狗子掌管春善堂半辈子,各地小掌柜有一半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动了他,春善堂土崩瓦解都无所谓,可是,那些忠心耿耿为余家卖命的小掌柜,还有成千上万的小伙计们却被砸了饭碗。
更何况,余夕真记得贺行青春年少时的赤诚质朴,不想失去春善堂,也不想失去好兄长。
她还一直对贺狗子抱有幻想,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理智,做回小真妹子的贺行哥哥。
余夕真纵容贺行十几年,春善堂黄了几十家,济世堂多了十几家。
她有一颗宽容之心,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牢不可破,源远流长。
春善堂终有一日会被其他医馆所代。贺行哥哥有才能,他的子孙另起炉灶,取代了春善堂,也无所谓,她都容得下。
但是,贺行让余夕真失望了。
贺狗子最小的儿子已在去年娶亲,济世堂向外扩张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然而,贺家人却不地道,挤走春善堂之后,药价翻倍地涨。很多穷苦人被轰出医馆,疑难杂症,求救无门。
如果春善堂的陨落,就是让缺德之人更有机会,捏着条条人命肆意敛财,那她余夕真的罪过,可就大了!
“岁晚,我与贺狗子没有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大仇怨,相知相惜的情谊却非比寻常。我们亲密无间半辈子,又别别扭扭半辈子,比那些老夫老妻的千头万绪,还要难分难舍。”
吴岁晚给干娘倒茶,担忧道:“母亲,贺家人会不会为了侵吞余家产业铤而走险……”
余夕真端起饭后清茶润了润嘴角,淡淡笑道:“贺狗子虽然与我离德,暂时还不算离心,我最亲的亲人依然是他。这世上谁来害我,贺行哥哥都会护着我。他折腾那么多,不过就是向我证明他样样都行。他前一刻怨着我,恨不得我即刻死去,眼不见心不烦,他的落魄凄惨、求而不得也会烟消云散。后一刻,他又舍不得我,想要时时腻着我,盼着我长命百岁,与他相伴终老,妄想在有生之年听我说一句后悔。他的心我看得见,但他越老越糊涂,管不住几个儿子胡作非为,我却不能继续姑息养奸……”
吴岁晚喝了一大口茶水,依然压不住急跳的心脏,紧张兮兮地问道:“母亲,您想先下手为强?清理门户?您要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要不要找夫君出出主意?”
“哈哈……”
余夕真被吴岁晚的孩子气逗乐,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臭丫头,想什么呢?不过几间铺子的小事,怎么就用得着你死我活的?”
吴岁晚小声反驳:“那可是一大笔银子,惠济子孙后代的万千财富。贺叔没有伤你之心,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觉得自家的产业不够分,想要硬抢老东家的。贺叔还能为了您,和自己亲生儿子翻脸吗?只怕到时他也会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