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吴岁晚的疯癫,与前几次都不一样。她不会乱喊乱叫,也不会四处乱跑。
整个人木木呆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甚至一整天,都不换一个姿势。
她更像一具行尸走肉,三魂七魄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溜回来。
只有当别人靠近,才有一点反应,她会惊恐彷徨,甚至会害怕得瑟瑟发抖,一遍遍叫着未轻煦的名字。
若是碰触她,禁锢她,她会彻底失控,不伤害别人,只随手抓起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招呼。
像是惩罚,像是安慰,也像在压制。
吴岁晚无法表达情感,也无力宣泄痛苦。
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幻想死亡,不要回忆伤痛。却任由无数小鬼撕扯她的心房,让内在的小小吴岁晚在孤独中沉沦,在伤悲里湮灭。
在一次喂饭不成,吴岁晚用碎瓷片割伤自己的大腿之后。沈长戈只能妥协,让她安安静静自己待着。
整整三日,吴岁晚像一株花草,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慢慢枯萎。
沈长戈日夜守着门口,不错眼珠的看护,却也束手无策。
他宁愿吴岁晚像从前一样,哭出来喊出来,逮着他又骂又打,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淹没在无边的痛苦绝望中,悄无声息地流逝与飘远。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好模好样的人,不吃不睡也得发疯。”
三宝拿着一捆绳子举到沈长戈面前,出主意道:“要不……咱们俩闯进去。你搂抱住夫人,我来绑绳子,把药硬灌下去……”
“不行!”
沈长戈将绳子抢过来扔得老远,对着出馊主意的三宝抬脚就踹。
“你给我滚一边去,怎么不把你媳妇儿捆起来呢?”
那一年,吴岁晚病的稀里糊涂,打骂沈长戈都是轻的,有很多时候会趁他不注意偷跑出去。
那时候多难呢?沈长戈瘸着一条腿,随在疯婆子身后,哄着劝着护着,多累多辛苦,不必多说。是他活该,也算他有良知。
他想过无数的办法,甚至省出口粮换银钱雇佣婆子看护,却从来没有动过不好的念头。他不会图轻松把吴岁晚囚禁在某一处,对她不管不问。更不会没耐心用绳子捆绑勒缚,任她自生自灭。
他不敢设想,也坚决不做,因为那样种种就像虐待牲畜。
现如今,岁晚只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怎么啦?谁也不能打扰她,伤害她,连他自己都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啊?”
三宝揉着胯骨,叽叽歪歪:“态度强硬一点,你心疼!让夫人病上加病,渴死饿死,你就不心疼啦?你站在旁边干瞅着,让她颓废下去,能有什么好结果?你不是在心疼她,你是在害她。”
“你也不要担心夫人生你的气,她正犯糊涂,谁薄待了她,她也不知道。每日按时吃药,尽快恢复康健才是正理。至于病中使用了非常手段,我不说你也不说,夫人也怨不着你。就是以后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咱们都是为了她好,为了救她的命啊!夫人自来通情达理,也不会怪你的。”
“岁晚……不认得我……谁也不认得……”
沈长戈低语伤怀,从腰间掏出小凳子留下的药瓶,攥在手心里,突然灵光一闪,眼神亮了好几度。
“快……你去春善堂找那些大夫配些羽化散来,要剂量重一点。”
三宝急声反对:“哎呀,你瞎想啥呢?夫人就是被那东西害坏了脑子。你给夫人喂羽化散,你可真是缺了大德了,那还不如用绳子捆上呢。小凳子都说了,未大夫若不是服用羽化散过量,他就不可能得个疫病就死了,那玩意儿就是慢性毒药……”
沈长戈横眉冷目:“别他娘的废话,让你干啥就赶紧干啥去。”
三宝还在继续叭叭:“那你自己吃更不行了。媳妇儿病了,你着急上火,我都理解。我这些天默默帮你干了多少活了,不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嘛。但你自己也得想开呀!一切都会好的……”
“快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