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来得差不多了,前头石台上的周里正,微微笑道:
“乡亲们,静一静,潭州发生洪水的事儿,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吧,”
村子里有赵大娘和小石头这对从潭州逃过来的灾民,他们自然早就听说了潭州洪水的事儿,不知道里正提这个干什么了,
里正接着开口:“咱们县里以潭州为鉴,探查了县境内的河道水利,发现隐患,为了咱们明年的收成和安全,咱们得把河道清理清理,一家出一丁,一个月的役力,”
村里人一听是徭役,瞬间脸都垮了下来,还是挖河挑沙子,
好在只是一个月,村里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周里正看着村里人要么是苦脸、要么是麻木而面无表情、要么是一脸讽刺的神情,顿了顿,才继续道:
“不过这一回和以往有一些不一样,从前是只需要每家出一个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家里没有适龄男丁的就不需要服役,这一回任务重,又快要入冬了,时间紧张,家里无男丁的人家就由妇人顶上,不计男女,不分老少,一户人家出一人。”
话还没说完,村里子就哄闹开来,
“我们家男丁都被征兵去了,只剩老人和孩子,难不成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挑沙子不成?还是要家里的稚子去?”
“就是啊,妇道人家怎么干得了挖河挑沙子的活?”
小石头心中紧张起来,他不自觉的抓紧赵大成的手,
赵大成自然感受到了,心中也是一沉,他没想到这回服役居然这么没有人道,
当初赵大娘他们是单独立户的,并没有和赵大成家一块儿,
照着里正的意思,他们赵大娘和小石头也需要去一个人服役,太荒谬了,
林兰华也是大为震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周里正看着下面怨气冲天、闹闹哄哄的村人,抬手压了压,高声喊道:
“大家听着,妇女和老幼服役,上面自然会安排轻省些的活计,例如打水做饭这些,就算是挖河挑沙,也会比男丁的工少些,大家不用担心。”
听了里正的话,场坝里的抱怨声,一点儿没有停下,
林兰华看着场坝里的村人,哭着、闹着、怨着,心中很清楚,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听从官府的,就为了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在这样的世道里,他们的诉求和心愿已经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只为了活着,只要能活着。
不过,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不同意,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们的这些吵吵嚷嚷半点影响不了前面站着的周里正,也影响不了更往上的县丞、县令,还有再上面的一层层一阶阶,
只有到了潭州灾民那样的绝境,他们才会带着这怨气和不甘,无所畏惧、无牵无挂却也毫无人性的掠夺,掠夺食物、人命以及更多的人性。
不想服役可以找代役或者交钱免役,这些都是老规矩,周里正略微提了提,私下交代了周村长几句,就往下一个村子去了。
看着焦虑不已的小石头,林兰华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告诉他:
“小石头别担心,家里不会叫你和奶奶去服役的,别害怕,咱们都找人代役,”
两人声音很小,但还是叫站在他们边上的李老三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