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夜如此真实地听到有关右相残害官员的事情,颇让人心惊,这些涉及到官场内幕,都是江湖人无法想象的庙堂之事,不必参与了,但都如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轻松不起来。
回到客栈,心想这一个多月留在饶阳,不但没有替死去的无辜者讨回公道,甚至连自首之事都无法落实,像何金标、李云这样的作恶小人不但无法惩处,还不得不放他们离去,真是对死者的莫大侮辱。
仔细思考了大半夜,就他们几人如何安排,何去何从,龙潜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果然不再有本地的行业翘楚来拜访搅扰,客栈变得清静了。
看来陆全城已经明了龙潜的心志,知道不可能将他招揽到旗下了,就不再自作主张安排人来造访。
龙潜胡乱吃点东西便敲响了张见诚的房间。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将养,其腹部刀伤基本愈合,已经能够说话,虽然还有些口齿不清,只要说得慢些也还能交流无碍。
看他开门迎客,龙潜打量了一番,两人寒暄了两句,龙潜进屋掩上房门,直奔主题:“张参军,这段时日可曾与太原府联系接洽过吗?”
张见诚错愕不已,不知对方为何问得这般没头没脑,但在龙潜凌厉的眼光中只得如实答复:
“在下到了客栈的第二天,身体稍微能动时曾想请店小二替在下去驿站送信,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有种危机感,最后还是放弃了。到现在为止还未跟太原府联络过,不知道长为何有此一问?”
“康复期间可有人来探望过你,或是你见过什么人没有?”
“这一个月......除了小二还有店主娘子每天来送过吃食,还有就是饶阳的医师定时来换药诊脉,没有见过任何人,包括跟您一起来住店的朋友。平日里也只在房中走动,没去过任何地方。说来也怪,在下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越少人知道,好像越安全。”
“如此甚好,能够这般小心谨慎也算是自我救赎了。此次招安亚巴山,你可有任何疑惑?包括前程出路,张参军可有什么想法,请务必实话实说。”
张见诚知他有此一问必然是有原因的,但毕竟涉及官家内幕,心中斟酌着,不知该不该全部吐露。
看龙潜一副胸有成竹、甚至像是掌握了不为人知的消息似的,心里渐渐有了想法。疑惑之处当然有,包括前程出路等等,在这段时日静躺在床上时也曾反复思量过,甚至还想过等伤一好便立即潜逃。
不过这段时间,听店小二绘声绘色说起不少关于天霄子的故事,在饶阳郡是如何驰名遐迩、是如何备受推崇云云,这些消息给他逐渐注入了信心,似乎感觉这位小道士会给他带来一线生机。
咬咬牙横下心,也不管什么顾虑和官家机密了,决意赌一把,说道:“正如在下在马车上苏醒时说的,太原府内部必定有鬼,他们将在下的行程出卖给了三河盟,所以一切行动都被他们了如指掌。
“不光是三河盟想利用在下钓出叛徒,只怕是太原府也要借此机会除掉鄙人,两方面的人都丝毫没有考虑给在下留条活路,这些都是这个月里才慢慢想透的事情。不满道长您说,在下时常噩梦惊醒,考虑到将来太原府是回不去了,而江湖之大,只怕也没有张某的立足之地,所以忧心不已。”
“如此笃定太原府要除掉你?莫非张参军早就察觉了太原和三河盟之间的蛛丝马迹吗?”
“唉,这还真与三河盟无关,应该是与有一次巡查武库时发现的问题有关。当时在下只是按例巡查,发现太原府在年初给团结兵调入了一批军械,虽然有兵部的火笺,但看票单居然是从河北道直接采购而来,因团练使迟迟未来提货,便在太原入库存放。
“当时在下也只是好奇,便随意打开了几箱军械,发觉竟然都是劣质刀枪和弓矢,居然也堂而皇之的验收入库了。惊诧之下,在下便暗中追查火笺来源,因为只有从票单入手才能查到源头,但还没有结果,也没来得及上报便得到了有关三河盟的消息。”
“暗中追查?张参军只怕太大意了吧,你查验武库时会不留下签名吗?”
“正是如此,在下也是这个月里才突然想通此处的关节,所以才估测,应该是被太原府内某人察觉到了危险,便借三河盟的契机将在下遣出,一箭双雕,既完成了鱼饵的作用,又灭了口,还免除了军械购置中贪腐案子的曝光风险。”
“河北道还能买卖武器吗?”
“这便是奇怪之处,河北制式武器竟然流入了太原府。啊,对了,恐您还未知晓,圣人特许范阳节度幕府可按兵部规制自行打造兵器,受兵部监管呈报数量,且只能用于边关防卫。当时在下看到箱单上盖有河北道折冲府的大印,才产生怀疑开箱验看。”
“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被你发现的恐怕又是一桩私贩武器,官家内部贪腐的案子了。”龙潜心中烦闷,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私贩武器的贪腐案子他是管不了,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回到位置上坐定,端起茶碗说道,“太原府的这个内鬼......你可有怀疑对象?”
“这......”
“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的,您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又是出家人,说给您听也是无妨,适才犹豫只是怕给您徒添烦恼。此人就是在下的上宪,太原司马苏于卿。”
“呵,府尹、别驾、长史再然后就是司马了,这些都是州府的上佐官,果然是高层,有能力一手遮天。如今你九死一生,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