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李氏欲言又止。
“今日累着了吧,早点歇息吧。”杨承志只当妻子陪了母亲许久有些疲了。
“嗯。”李氏终是没敢说出口,强撑着回了屋子。
前些日子她身旁的管事婆子碰上送信的镖局,便将那封信送到了她面前。
是她不愿杨家与那个多年前差点毁掉杨家全家前程小姑子再有什么牵扯。
是她扣下了镖局送来的那封信,再三叮嘱府中知情下人莫要说漏嘴。
秦君宁出现第一刻她也只将她视作麻烦,或许当时心底还曾暗恨过她为何没在路上病死。
今日她方才得知原来家中早已命她的儿子赶往滨州接人。
李氏心底又惊又怕,好在那孩子今日并未提及太多路上送信之事,不然她做过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牛叔平日就是个闷葫芦,她们从杨府离开后,更不怎么说话。四下无人时,更时常听到他老人家的唉声叹气。
秦家与他有恩,他在秦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确实将老爷小姐视作自己的亲人的,老爷临死前,他亲口答应了老爷的,日后要替他看着小姐嫁人、生子、美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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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的一切距离他们离开滨州时所猜所想,完全背道而驰。
杨家这条路断了,小姐怎么办?
总不能在这客栈住一辈子,如今一老两小,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阿奴心大,小小年纪也容不得她去多思多虑,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听着耳边阿奴喃喃呓语,秦君宁这头只死死盯头顶的床幔陷入沉思。
最近她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那时的她还是某个破庙里躲着的小乞丐,记事起便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整日跟在破庙里一个老乞丐身后。
每日午后,老乞丐会领着她去城中酒楼讨些当日收拾出来的残羹剩饭,那些便是他们那一天的吃食。
后来在江禄的手下发现她是个女娃娃,便要带走她。就在他们每日休憩的破庙里,一直教她唤作阿爷的老乞丐只身冲了出来,拎起自己那根脏兮兮的竹棍一跛一跛追打着被他当做拍花子的江禄手下,结局显而易见,老乞丐当场被砍杀。
老乞丐的血溅了砍他之人一身,就连她的脸上也溅上一些。
“阿爷!阿爷!”那是老乞丐教给她的称呼,可是老乞丐好像再也听不见了。
火光中,已经咽气的老乞丐临了没闭眼,直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其实老乞丐长什么样子她早就忘了,她此刻还能想起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时每日讨来稍好些的饭菜,老乞丐都是留给她吃。
踏出别苑那年,她完成江禄交予她的第一个任务,事后江禄曾问她想要什么奖赏,她要了那个将她掳来,砍杀老乞丐的那个人的命。
同样的砍杀,放火烧尸。
她就这么静静等到火苗燃尽,那人的尸体已然成了一块焦炭,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老乞丐最后的模样。
……
按说造成老乞丐惨死的根源是江禄才对,可江宁明白:莫说一个江宁,就是一百个江宁也杀不了江禄。
别苑内那些师父为了磨掉她们的棱角,该是借鉴过不少驯兽的手段,鞭打辱骂从来都是家常便饭,起初就连吃食也是丢在地上任由她们抢夺。熬得过便罢了,熬不过只有死。
每年死掉的女孩子都会过半,留到最后的才是江禄想要的暗线:乖顺听话,饶是藏有旁的心思,却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别苑内的生活早早使江宁明白:若要在这世道中过活,从来都是要识时务、知进退。
无悲无喜无殇无悦,而后的岁月都是这样过来的。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若觉得勉强,便得学会拒绝。你若事事顺从他人,自己会很辛苦的。”
“江宁,我要你亦真正地开心”
……
“我知晓你不愿与楚家再有什么牵扯,此事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了结后你再不欠我什么……”
对了,宋仲成……她竟将他忘了!那日若不是毒发,她是要去见他的。
江宁身死,宋仲成那处等不着她,怕是能猜到她已经死了。现下这样的她即使出现在他面前,怕是他也认不出自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