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见钱妈妈没有半分相帮的意思,咬了咬牙,利落褪下手腕上的那双银镯子塞进钱妈妈的手中。
“这……这是做什么?”钱妈妈嘴里嗔怪,手上拿着银镯却只装模作样推拒几下,继而顺势戴上了自己的手腕上。“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嘛……”
“妈妈,您是看着文娘长大的,女儿得了什么好东西自然不能忘了妈妈教养之恩。”文娘再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后退两步后,挽起袖口露出了自己的一双手臂,“文娘有自知之明,既做了这个行当,任是谁也不该跟银子过不去,只是……只是命若是丢了,赚再多银子没命花又算是怎么回事?便是没了韩公子,还有李公子、周公子……银子总会来的,如今……文娘的生死尽在妈妈一念之间,求妈妈疼疼女儿吧……”
本该白嫩的肌肤上赫然呈现十几道骇人的青紫,“这……这是……”饶是自认见识颇广的钱妈妈也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切给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妈妈只当韩公子真心疼爱女儿,哪里又知道私下女儿经历了什么……”文娘没漏过钱妈妈眼中的震惊,她默默放下袖口,吸了吸鼻子,一鼓作气继续道:“韩公子瞧上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女儿……只是如今……两位妹妹的身家就摆在那处,有兰公子与张公子在前头挡着,哪里又轮得上他什么韩公子?这不那邪火全发在了女儿身上……”
这话一出,钱妈妈心中已有些了然,自东家不知从哪领回那两位尤物后,潇湘馆生意蒸蒸日上不争的事实。
如今京中不少官宦子弟不顾圣上禁令甘愿奉上钱袋以换得佳人相伴,其中兵部尚书之子兰天、刑部右侍郎次子张子元首当其冲,只有两位少爷实在不得空时,才有他人一亲芳泽的机会。
文娘口中所说的韩公子,本名韩其,其父只是区区五品太医院院使,旁的就是家中还有位姐姐做了当今圣上第四子宁王的侧妃。这样的身份,与兰天、张子元摆在一处实在不够看的。潇湘馆新得的两位舞姬正是炙手可热,哪里轮得上韩其?
钱妈妈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对着文娘手臂那些青紫细细瞧了片刻,斜眼道:“我瞧这些伤处也不是一两日能形成的,你怎得拖到今日才说?”
文娘掩下心虚,垂下双眸慢慢道:“潇湘馆的生意自一日比一日好后,女儿瞧您日日忙碌实在辛苦,不愿再给您添什么麻烦,有些苦女儿若能忍下便就吃下了,只是……妈妈眼前见着的只是一部分,女儿身上还有不少伤处……还有这处……女儿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了!”
呵!听着真是有几分顾全大局的意味。钱妈妈面色不变,心中极是不屑。若不是韩公子在客人中出手也算大方,这小蹄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忍气吞声憋了这样久。
“你若实在不愿我不好勉强,只是韩公子若闹起来,东家怪罪……”
“不会的!”文娘见有转机,迫切中带着万分笃定,“韩公子绝不敢在咱们潇湘馆闹事,谁不知咱们东家……”
“钱妈妈!”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接着半掩着的屋门被人推开,一抹青色身影骤然立在门外。
突生的插曲惊得钱妈妈差点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来人时,屋内的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男人,虽只一身寻常布衣青衫,面色似玉、气质儒雅。若在外头,这样的人走在路上只会被人当成寻常夫子、儒生,可偏偏就在刚刚,这人从后门一路进来,潇湘馆内不论花娘、小厮从他身旁经过的人皆会停下低头行礼,可见其身份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