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没有任何回应,专注的模样似乎已将自身与外界彻底隔绝。江禾不觉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的确,除了那道眼神,在她身上再寻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姑娘……要么道行颇深,要么便是木讷迟钝。
切身感触到最后停留在额处的那抹温柔,这是她第一次被这样仔细对待,并不讨厌的感觉,甚至连眼前这个人都变得有些顺眼.......眼皮沉沉连思绪都渐渐变得缓慢,她好累啊.......
见江禾眼神逐渐涣散,这并不是个好兆头。秦君宁急忙开口道:“不要睡,就咱们两人在这,你若再睡去.......我一个人害怕,别睡!陪我说说话也好........”
“.......”江禾费力抬了下眼皮,下意识想要嘲讽,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能撑到今日这副身子已到极限,想必守着的那人也看出来了,不然不会拖到现在也不来再灌一些提气的汤药.........
“先不要睡,我与你说个有趣的........”
“.......”
“……少时家里婆婆养了许多小鸡,婆婆总说等小鸡长大就会有鸡腿吃,我就巴巴地数着手指就等着小鸡长大.........后来小鸡真的长大了,婆婆又说得等到年节才成,我气不过,当即折了竹竿追着小鸡满院跑,其中一只跑得慢些,被我打折了翅膀。 我对婆婆撒谎说是小鸡自己摔断翅膀,于是那日 晚间我就吃到了鸡腿........”这是铁匠大叔家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趣事,秦君宁将故事主角换成了自己。
见江禾还在听,秦君宁继续说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日的鸡腿有多好吃……最初我以为自己的小算盘成功骗过了婆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婆婆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想让她的小孙女如愿以偿顺坡下罢了........”
江禾起初还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听到一半已经别开了眼,表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此刻不如同我一般多想想家人........就算真要睡也要等到了医馆再睡不迟。”人心里要有念想才能撑下去,别苑记录在册江禾还有家人在世,秦君宁只能从家人切入激发她的求生意志。
撞上秦君宁的满眼期翼,江禾似是自嘲扯了扯嘴角。她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想对一个陌生人揭开自己的伤口,犹豫片刻,她还是张了张嘴:“我没有家人了。”
“.......”秦君宁哑住,她惯不擅长宽慰人的,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下一刻,却是不受控制地抓住江禾的手道:“那就等你伤好,我做你的家人。”
话说出口的当下,不止江禾,就连秦君宁也惊了一瞬。像是找补,她缓缓道:“你不知道吧,我……是进京投亲的,不止爹娘,还有祖父……都不在了。若再多个姐妹,是我赚了。”就算别苑共同生活过几年,她们之间交情也并不深厚。弱肉强食的既定条件容不下她们生出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可能最初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情感,在生死利益面前全都化为泡影........而此刻,许是成为秦君宁后受了身旁人的熏染,她就是不想江禾就这样在她面前死掉........
真可惜,要是能早些遇到或许她就不会落得同现下这般了吧.........江禾笑了 ,抬手想要触碰一下眼前这份不真实的美好,却是忘了她早已失去对四肢的操控.......
“记下那位秦小姐的一言一行........”这是来前先生的交代。听来听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隐匿的身影渐渐失了耐性。就算这位秦姑娘攀上楚家又如何?莫说楚家,就是将那位身居高位的杨大人一同算上,与他们所谋之事也扯不上什么干系,他实在想不明白先生为何偏要折腾一场只为观察这位秦小姐见到那个女人后的反应。
不知跑了多久,阿奴总算寻到一辆拉货回程的马车,与那车夫费了好些口舌才算说服人一同跟来:“马车来了,咱们这就—”欣喜止于踏进门的那刻,里头情形与她离开前并没什么差别。那个满身伤痕的姑娘静静躺着,样子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守在一旁的秦君宁,她明明才只离开一会儿,小姐的身影似愈发清冷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