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璃已做好打算,先前往妖界,与夙鸣凰羽相见。
倘若,他们最终依旧无法记起她,她也想陪伴他们左右,哪怕,不再以子女的身份。
而凌晟因为还要修复命簿,虽然很想随着夙璃一同去往妖界,但想起那位出了名聒噪的司命仙君,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暂时留在银河湖畔,赶紧将命簿修复好物归原主的好。
凌晟目送夙璃踏着星河而去,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撩袍坐到了建木古树之下,抬手轻轻一挥,一古朴的黑色石作茶台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凌晟从袖袍中掏出一面镜子,只见镜面上的裂纹已经隐隐扩大,正是司命执掌的命簿。
凌晟很是随意的翻看了一下,轻声嗤笑道,“可惜宿天耗尽心神造的神器,却落到仙界手中,其力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你应该也觉得委屈的很吧?”
他轻轻敲击了一下镜面,镜面泛起莹莹白光,其上渐渐显现出夙璃的容貌。
只见一黑袍女子轻盈地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中,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那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她的周身,如同一根根若有若无的丝带。
很美,如梦如幻。
凌晟缓缓地伸出那修长而又略显苍白的食指,仿佛试探般,一点点地朝着那冰冷的镜面伸去。在触及镜面的那一刹那,他的动作似乎变得愈发,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他的手指如同灵动的画笔,沿着夙璃那宛如雕刻般精致的面容,轻轻地、细细地描绘着她那绝美的轮廓线条。
然而,手指不经意间滑过了那道镜面上的裂缝,一道浅浅的伤痕便在手指上悄然出现。
鲜血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缓缓地从伤口处沁出,那鲜艳的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然而,还没等这滴鲜血滴落,它便如同被那破碎的镜面所吸引一般,瞬间被吸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命簿本因窥探神明,已隐隐承受不住其反噬,在吸收了凌晟的血液后,镜面更是在一瞬间完全碎裂了去,碎片落到石几上,镜面上的女子彻底消失在了凌晟面前。
凌晟抬起手,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指,无所谓的随意甩了甩手。
有血滴被甩落在他袍摆旁的土地上,原本贫瘠的土地上瞬间开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来。
凌晟将彻底破碎的命簿扔到石几上,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建木树冠。
神思渐远。
初初至此,这里便是一片荒芜景象,土地贫瘠,寒风肆虐,不见日月,四季停滞。
他被困在此处,万万年之久。
漫漫岁月,生不如死。
他就像这片黑色的土壤一般,阴郁,压抑,死寂,冷漠。
但奇怪的是,这样一处死气沉沉的地方,却生长着一棵巨大而生机盎然的建木树。
它是那般勃勃,肆意生长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不顾周身或冷寂或喧嚣。
它又像是有万般力量,像是想撕裂这片黑暗,证明此地非只有无尽黑暗的绝地。
凌晟一直觉得,这是天道的恶趣味。
仿佛是要彰显自己的慈悲,告诉世人,处处有希望和生机。
矛盾,又虚伪。
凌晟的困境,冷寂,皆因天道而起。
他的世界已是万万年的黑暗,他曾经一直在想,会不会有光明重现的那天,但这想法在漫长岁月的冲洗下,早已消失殆尽。
然而夙璃出现了。
她为什么出现呢?
是偶然吗?
还是说……又是那伪善的天道,假意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