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环顾四周,看了眼外面陌生的世界,刺眼的阳光让他稍有恍惚,随及有些不满地重新合拢上窗帘。
“我没能通过空间之门。”他沉声开口,复又抬起暗红色眼眸望向洛祁铭,“可我必须回去。”
洛祁铭简单示意男人坐下。
“这件事情很复杂,你的降临让我意外,但现在看来你与我已经是同一路人。”
空间之门……回去?
同一路人?
躲在楼梯侧墙后的洛依贝对这些词汇微微感到惊讶。虽然脑部还有些晕眩,但她依然选择紧靠墙壁继续侧耳倾听。
“我与你?我肯替你照顾她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我的确不喜欢那个由萨雷斯操控的家族,但你们让我失去了最后一处容身地。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同一路人。”
男人的音色微冷,暗含着嘲讽意味。
洛祁铭似乎是习惯了他的语气,清呷一口茶水,声音平淡而温和:“我也无法通过空间之门。所以,我说我们是同一路人,都是被暂时禁锢在这个世界里的人。”
暂时……禁锢在这个世界里?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父亲的声音她听得出,可那些话她从没听父亲说起过。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洛祁铭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起身出门接听。
洛依贝揉了揉微晕的脑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就在此时,身前的光影被陌生男人彻底遮挡住。他在上下打量着女孩。
她清秀的脸庞与他记忆中的莫奈尔公主有着五分的相似。
有那么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看到了他的公主殿下,他想要过去拉住她的双手,却发现那双眼瞳并不是暗红色,眸中也没有他熟悉的忧伤安静。
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瞳,尽管目光深处有些不安,可是依然遮蔽不了她的明媚。
他愣住,敛起情绪,伸出的手也巧妙地收回。
理智提醒着他,她不是公主,这是那个昨晚被他当做“晚餐”的女孩。
他是同类中的素食主义者,可昨晚的重伤状态以及女孩血液里的诱惑让他失去了一向良好的自控力,本能地寻求血液维持生命。
他从没嗅到过那样迷人的血液香气。接近她后仿佛依旧能从她的身上闻到那种幽香。
可惜,因为昨夜与洛祁铭的约定,他不能再去品尝那个甜蜜的味道。
他该感谢她,虽然她是被迫献血,可她的血液不仅很好地治愈了他的伤势同时也让他的魔法等阶得以晋升。
“窃听者小姐,早上好。”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暗夜里的一阵微风。
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她在墙壁后面偷听?
她的存在这么明显吗?
洛依贝也同样忐忑地回望他,男人的眼瞳已不是昨夜触目惊心的赤红,而是一种幽暗深邃的暗红色。那双眼睛似乎看久了就会被吸引过去,再也无法脱离。
起初他望着她目光竟有些难以掩饰的喜色,像是看到了黑暗里的一丝光亮。她看到他伸出修长的手想要触碰她,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避开。
随及,那暗红眼眸里的喜色很快黯淡下来又归于平静。
“我一点也不好。”洛依贝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一字一句说道。
他清冷英俊的外表看起来与昨夜嗜血的可怕模样截然不同,可在她看来他的早安就是豺狼的问候。
洛祁铭返回玄关时,两人正在互相对望,气氛不是很和谐,他看得出女儿的戒备心很高。
“依贝,他叫纳尔,是一位血族。你不必惧怕他,他曾是我的朋友,爸爸向你承诺今后绝不会再发生昨夜那种事。你的身体怎么样?”
洛依贝点点头,亲昵地凑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好一点了,只是有些晕。”
楼上传来房门关闭的声响,洛萧然穿戴齐整,斜背着背包走下楼梯,看到聚集在一处的父女俩以及那个陌生男人,他简单地上下打量过纳尔,眉眼依旧冷漠。
“萧然,他叫纳尔,是我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会暂时住在我们家。纳尔他是……”
“请便。”洛萧然打断父亲的介绍径直穿过三人独自离开了这个家。
他想他早就说过,这个家以后不涉及他的事没有必要再告诉他。多一人少一人,他不在乎。
洛祁铭凝视着家门出了会神才又转身笑道:“他是……我儿子萧然,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我还以为,你能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地很完美。”男人平淡地回应。
他说出的话语总是透着些嘲讽意味,似乎与父亲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碍于父亲在场,洛依贝也没有明说,心底里则是有些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洛祁铭没在意男人的话语,他有些赶时间,简单吩咐过洛依贝好生休息便离开了家。
父亲的工作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跨国连锁型安保公司,那份工作从洛依贝记事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在她的印象里,洛家似乎从没有在钱这方面出现过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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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因为这份工作,洛依贝有时会担心父亲的安全,可他好像从不需要孩子们为他担忧。
有关父亲的一切最初似乎都很完美,完美的工作,完美的收入,完美的亲情,完美的家庭,他原本还是个完美的丈夫和父亲。
原本这一切都会完美地进行下去,是她打破了这种完美。
洛依贝坐在沙发上,拾起了茶几上的两个相框。一个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另一个是四口。
区别就在于一张有她一张没有她。
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是父亲唯一的妻子,她很温柔也很贤惠,她是洛萧然的母亲。
她叫她萤姨,她是见过她的。
在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温暖的家里时,迎接她的就是萤姨以及年幼的哥哥。
当时她没有仔细听父亲所说的话语,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
随后她看到女人平静温柔的脸庞上有一瞬间的怔愣,以及哥哥目光中的震惊和憎恶。
记忆里幼时父亲不在的那些时日,一直是萤姨在照顾她和哥哥,可惜哥哥很讨厌她,总是恶语相向,为此他还得到过母亲的斥责。
她好像从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怨恨谁,衣服玩具以及生活用品都会为她准备齐全,也会给她讲那些女孩子喜欢听的故事。
萤姨很像她的妈妈,却又不是她的妈妈。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降临。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和萤姨争吵,而争吵的内容涉及她的亲生母亲。
那个时候她才懂得,无论一个女人有多么宽容善良,她都会痛恨出轨这件事。
她可以尽着一位妻子该有的义务,她也可以接受抚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但从洛依贝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女孩的亲生母亲就是横在她与丈夫之间的一道深渊。
不会刻意提起,但矛盾会逐渐加深,直到漫过临界点爆发。
也是在那个下着雷雨的夜晚里,萤姨离开了人世。父亲失去了他的妻子。洛萧然失去了他的母亲。
洛依贝见过她的遗容。
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轻合,面容惨白毫无生气,可是她的唇角却始终维持着一丝微笑。
笑容很满足,就像得知了一个最想知道的秘密。
父亲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她的五官,随后洛依贝看到那只手紧紧握成拳,紧到青筋外露,紧到要将骨节捏碎。
因为这个动作,她曾经很害怕。她以为是自己间接杀死了萤姨,她时常梦到父亲在一个同样的雨夜里来到她的身边,用双手紧扼住她的咽喉,直到她窒息死去,而哥哥就站在他的身边冷眼看着一切发生。
这些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在萤姨离世后的那一个月里,父亲过往一直维持着的完美形象有过松动,他看她目光里常常会有痛苦和挣扎,她也同样会刻意躲开父亲。
父亲对萤姨死因的缄默不语,是哥哥最大的痛处,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彻底脱离这个家庭。
萤姨的死因,洛依贝的亲生母亲,是洛家公认的两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