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摩挲着纳尔留下的那块血色琥珀,内心里却愈发疑惑。
南溪没有抱病,是他嘱咐南溪今日混入内城公审现场,他要她确认到场的几位家族高层是否缺席。
云舒原以为,那位大人就是守护者阁下,今日公审他应该无法抽身来赴约,可他竟然按照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达到了风吟花海内。
公主殿下出席公审,守护者阁下不可能会缺席。可如果他不是守护者阁下,又会是谁呢?
……
长樱街,白樱树附近。
装有孩子骨灰的水晶匣是由洛依贝亲手埋进了白樱树下的泥土里。在那之后,她请求白夜配合她降下了一阵足以覆盖住那块泥土的花雨。
这既是为兑现她的诺言,也是为告诉妇人,始祖接受了她的孩子。
妇人将洛依贝送给她的那束卡萨布兰卡栽种在泥土上方,而洛依贝为其施加了生长系本源力量。她会让卡萨布兰卡扎根泥土深处,根部永远牢牢包绕着那个水晶匣子。
葬礼结束后,代行者、暗杀者以及所有祭司殿部众与族人们陆续离去。妇人不舍孩子,此时正独自坐在白樱树下对着泥土喃喃自语。
洛依贝步行很远,为女人和她的孩子留下了极安全的沟通空间。她在岩息湖畔另一侧挑了个僻静处坐下,准备细思一些事情。
守护者银与黎莫静静地跟随在她身后,两人并未产生言语交流。
舞祭与若叶的事,起初是黎莫主动借银的关系告知了洛依贝。
事情涉及到幻梦圣殿内部事务,而依据秩序法则,继承者无权过问此类事务。因此黎莫只是请求她亲自出席公审,协助圣殿保住舞祭的性命,他并没有说明原因。
失音舞祭与雪漠之间存在着某些联系,可她与若叶似乎也有一定的联系。
从那份证人的残留记忆影像里洛依贝能看出,若叶导师起初完全是想要徒手制服舞祭,可灯盏亮起的那一瞬间,他停下了动作。
那个角度,灯盏亮起的瞬间,若叶能直接看到舞祭的整个上半身,促使他停下攻击的可能是舞祭的那张脸也可能是她身上的任何东西。
洛依贝一边思考着一边用手习惯性地轻划湖水,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活人。
“你们……还有事?”她问。
守护者银没有动,反倒是黎莫上前一步恭敬施礼说道:
“今日公审的事情是我擅自将殿下拉入局中,殿下能信任我,信任圣殿,亲自以谎言为我圆好这个局,黎莫心中十分感激。
“我幻梦圣殿内部事务一直是由汐大人直接过问。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上报汐大人,殿下请不必担忧公审的公正性,更不必因此而感到自责。”
洛依贝平视着前方道:
“幻梦圣殿前任主位梦曾助我回归萨诺兰,她以及几位圣殿主人都是我最好的同伴。你是汐的养子,更是梦亲自指定的下一任继位者,我自然会信任你,但舞祭的身份或许并不单纯,既然舞祭已留在若叶身边,那就让杀戮圣殿密切监视她和若叶的举动,不要留下后患。”
“谨遵您的意愿。”黎莫悄悄退去,场间只剩下了银和洛依贝两人。
洛依贝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直到黎莫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立刻转身拉住银:“别拘礼,坐我身边。”
“你一个人住在第45层,会寂寞吗?”
守护者银微微颔首:“我早已习惯这些,况且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您留下的雪球。”
“雪球除了吃睡就是喜欢四处蹦跳乱钻,食物都是你亲自送到嘴边,它过得当然很舒服。你要记得控制它的食量,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一只跳不起来的胖兔子,那样我会想把它做成兔肉。”
守护者银听着听着,唇边不自觉地蔓延出了一点笑意,容色间的冰冷有所消退。
洛依贝很平静,她摸了摸银的脸:“你看,你笑了,我说过微笑是情感的自然流露,它不需要刻意学习。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以后要记得多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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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她,那双紫瞳内总是含着一点冷意,好像永远也无法消退。
不知是谁说的,冷冰冰的男孩子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旁人的关怀。
“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与他在一起。”他这样问着。
“银,我知道,你怕我会受他蒙骗,但我能感觉的到,他爱我,他爱的卑微而矛盾,他爱的小心翼翼。
“为了专心陪伴我,他肯将莫奈儿公主托付给哥哥,也是为了我,他愿意伪装身份留在这座城里。我相信他,我爱他。”
洛依贝轻捋着守护者散落于肩头的银发,一丝丝,一缕缕,如同在细数自己的烦恼般轻柔,她缓缓启唇道:
“银,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我始终以为我活的很明白,有自己的目标与规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他来到我身边后,一切都变了。
“银,你有没有不顾一切地追逐过一个人,就像飞蛾扑火,黑夜逐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认定了他,但我的心告诉我,我只想要他。
“所以,只要我与他有一分在一起的希望,我会付出十倍的努力去实现它。不要阻止我,好吗?”
守护者银轻轻点头,“如果这是殿下所愿,那么只要他不做出损害家族和您的事情,我不会再阻碍您,但我痛恨血族,我永远不会将他视为同伴。”
他言尽于此,起身告退。
“银,对不起。”她说。
守护者默默望着他的主人,没有言语,他用手紧紧攥住了衣袖内的袖剑,紧到剑锋没入血肉,紧到利刃穿透了他的掌心。
他专注的目光逐渐涣散,却又很快重新在眸内凝结成冰,他转身离开了岩息湖。
他也曾不顾一切地追逐过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主动舍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