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怀真站在门外,恰好听见那句“言卿那样的,朕就很喜欢”,眉眼低垂,微微抿唇,指尖轻颤。
暖阁内屏风后,沈谏慢条斯理地系着衣扣,语带歉疚,声音不高不低地开口:“劳言书监久侯了,臣……衣裳还没穿好。”
这话多少有那么点让人浮想联翩。
深夜寝宫,传闻中好男风的皇帝,以及没穿衣裳的臣子……
赵锦繁:“……”
*
楚昂在宴上没见赵锦繁回席,低头独自喝了几口闷酒,深觉无趣,离席去了外头散酒气。
正走在宫道上,碰巧见沈谏从紫宸殿出来。
沈谏看见迎面朝他走来的楚昂,笑问:“少将军这是打算去见陛下?”
楚昂蹙眉:“与你何干?”
沈谏道:“这自然与我无关,不过……”
他语调一顿,犹豫着开口:“眼下陛下正与言书监在一块,恐怕没空见您呢。”
楚昂:“又是他?”
沈谏状似无意地“哎”了声。
楚昂瞥他:“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起方才陛下说很喜欢言书监。”沈谏无奈道,“也对,世上又能有几个似言书监这般固守本心的良人,也难怪陛下如此欣赏他。”
楚昂:“说够了吗?说够了滚。”
沈谏朝楚昂微一拱手,行了个平辈的辞别礼,慢悠悠走了。
楚昂看了眼沈谏离去的背影,轻哼了声。
明知对方刻意挑拨,但想起那晚赵锦繁对他做的事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酸劲。
*
紫宸殿后堂,灯火幽暗。
沈谏离开后,言怀真缓步走进暖阁,躬身朝赵锦繁行了一礼。
赵锦繁请他免礼,问道:“不知言卿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言怀真道:“陛下可否请宫人们先行回避。”
赵锦繁朝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会意,领着身后几位宫人离开。
暖阁内只剩下言赵二人。
言怀真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极少有这般需要回避他人的时候。
赵锦繁好奇地看向言怀真。
只见言怀真从衣袖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仔细看像是一张药方,上头写着几味药材的名字。
赵锦繁接过纸张:“这是?”
烛火昏黄,在言怀真身上渡了一层暖融的光。
他语调轻缓道:“微臣闻女子月信来到之时,常伴有腹痛。微臣这几日寻来了一张药方,此方是微臣家乡流传的一则良方,能很好地缓解腹痛。不过……虽是经千百人验证过的好方子,稳妥起见,陛下还是先请江御医过目为好。”
赵锦繁垂眸去看手上的方子,眼睛不知怎的泛起一股酸意。
原来他以为上次她腹痛是因为月信来了。
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来也没人在意过这件事。
她记得自己头一回来月信,什么都不懂,哭着去找母妃。
母妃看着她被染红的裤管,眼里满是惊恐和恼怒,一遍遍地责问她,有没有被别人看见?
一点也没理睬她小声喊痛。
赵锦繁默了很久,抬头朝言怀真笑道:“多谢。”
言怀真是她现有记忆里,除了母妃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意福贵以及与她境遇相似的江清外,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能和她做出那种事的人,必然也知晓这个秘密。
他会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吗?
赵锦繁抬头,望着他冷峻的眉眼:“言卿,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言怀真微愣,眸光幽深,隐匿着复杂的情绪,半晌回道:“为臣者,当事君以诚。”
他朝赵锦繁拱手行过一礼:“夜已深,微臣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赵锦繁道了声好,吩咐门外宫人送言怀真出殿。
言怀真的绯色官袍慢慢消失在浓深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