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黎大隐抿一口酒,为陆云解释道:“这雍丘乃是畿县,人口三十二万,在全国也算前列了。”顿一顿,他自嘲的笑道:“可惜一大半都不归我这个县令管。”
“那归谁管?”陆云轻声问道。
“当然是世家大族了。”黎大隐苦笑道:“士族不光自己不当差不纳粮,门下的庄客奴仆,在他们的庇护下,同样不当差不纳粮。”说着他微带醉意的手指四周道:“所以那些庶族的地主纷纷投靠在士族门下,农民佃户更是大都卖身高门为奴。这大半的土地人口,就这样落入士族手中。他们仗着有门阀做后台,哪里会把我这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
陆云点点头,对此他倒不陌生。在吴郡的陆氏庄园就是这种情况。陆阀出自关内,原本与江南毫无瓜葛。平定南朝后,便有江南的地主和农民,主动投身陆阀,将自己的土地,变成了陆氏的庄园,以此来获得庇护,逃避朝廷的赋税。
只是江南毕竟平定未久,朝廷又一直采取高压政策,郡守县令权柄远胜北方同僚,所以雍丘县的弊病还没有完全显现……
“不过这次我也看穿了,那些家伙未必入得了门阀之眼,”黎大隐笑道:“否则也不会我一强硬他们就软下去。”说着他举起酒杯,向陆云诚恳道谢:“下官在公门半辈子,这几天才最像个当官的样!这一切,都拜公子所赐,我敬公子!”
陆云素来滴酒不沾,他认为酒会麻痹自己的意志,迟缓自己的反应。是以此刻也不过以茶代酒。他端起茶杯,与黎大隐轻轻一碰道:“大人是个好官,在下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干!”黎大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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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云一行继续上路。
出来城门时,便见黑压压的灾民早就等在那里。
陆云等人愣了一下,不知又有什么事。
下一刻,却见灾民们如风吹稻田般,哗啦啦的跪倒在地,向陆云磕头拜谢。“公子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他们只能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向陆云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疚。
陆云坐在运货的马车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涌起阵阵悸动。那种莫名的情绪是他之前十余年间,从未体会过的。很好,很热,很激动……
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跳下马车,向灾民们一揖到底……
车队离开县城很久,那些灾民已经看不见踪影,陆云依然沉浸在那种感受中无法自拔。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场面。
黎大隐送了又送,一直送到县境才依依不舍折回。
黄凌等人看向陆云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谁也不敢再小瞧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提起陆云时,他们的言语间充满了尊敬,甚至是崇拜。
这也难怪,在他们看来天大的危局,人家陆云却不花一文钱,只一番口舌,就完美的解决了问题,还为五万灾民解决了吃饭问题。还给雍丘县令解了燃眉之急,让他感恩戴德!
这让黄凌一直想不明白,明明陆公子什么都没付出,怎么就把该他不该他解决的问题,全都解决了。所有人还都把他当成恩人?
当他终于憋不住,向陆云询问时,陆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声道:“我付出了这个。”
“原来如此!”黄凌恍然大悟,转头却又小声嘀咕道:“太阳穴有那么大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