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是设宴的好日子,敬信坊陆信府上也开了一席。
陆尚、陆瑛还有平素罕少露面的陆夫人全都在座,客客气气的陪着主位上颤颤巍巍的老太君。陆向平日里可谓老态龙钟,但和这位鹤发鸡皮、满脸老人斑的老太君一比,都要算是年轻人。
崔夫人坐在老太君下首,轻声细语的和陆夫人说着话。陆瑛坐在老太君另一边,小心的将虾子去头剥壳,把白莹莹的虾肉送到她嘴边。
老太君受用的咀嚼起来,用那漏风的嘴夸赞道:“乖,真像你奶奶……”
“岳母大人在金塘小筑静养,已经好些年没进城了吧?”陆向像个丈二和尚似的,陪着这桌女眷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低声发问道:“有什么事,让人唤我出城一趟就是,何劳您老大驾?”
原来这老太君,居然是陆向的岳母,陆信的亲外婆,崔晏的亲婶娘崔卫氏。陆信一家上月刚去崔阀在城外的别院,为这位老寿星贺了八十八岁的米寿。如今这年迈多病的老岳母上门,而且还有崔夫人陪同,陆向当然知道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事了。
“还不是为了我那重外孙,”老太太看一眼陆向,发问道:“陆云他已经十八了吧?”
“十七,过了年十八。”陆向老实答道。
“那也老大不小了,如今有一桩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亲事。”老太太指指崔夫人,瓮声瓮气问陆向道:“她闺女是我崔阀阀主的嫡孙女,许配给我那重外孙,你说好不好哇?”
“啊,这……”陆向吃惊的看看老岳母、又瞧瞧崔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什么这?”见他未露惊喜之色,老太太一脸不悦道:“莫非觉着配不上你孙子不成?”
“岳母这话说哪儿去了,怎么会呢?”陆向连忙摆手,心里赶忙暗自计较起来。
按说放在以前,以他家的地位,自然是高攀不起崔阀阀主的孙女。可如今陆信已是堂堂中书侍郎、陆阀执事,陆云更是勇夺武试第一,文试八成也不在话下,那这门亲事……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反正我已经在崔晏面前夸下海口,这门亲事定不下来,我就没脸再回崔阀了。”老太君倚老卖老的本事,的确是炉火纯青。
“啊?这就定了?”陆向听老岳母的话头,居然是崔阀阀主请她出马的,这下张嘴结舌,哪还说得出个‘不’字?可让他一口答应,却又总觉着太快了点,便一脸为难道:“起码得让陆信回来再说吧?”
“你是他爹,难道还做不了他的主?”老太君撇撇嘴,一脸轻蔑道:“你说你,一辈子窝窝囊囊,别的事儿做不了主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孙子的婚事,都得听儿子的?”
“那怎么会呢?”陆向一辈子不顺,妻子活着的时候,就没少让老岳母排揎。当着孩子和崔夫人的面,再不顺着她话,着实担心这老太太还会说出更难听话来。“儿子的主我当然做得,可就这么个宝贝孙子,总得慎重一些,看看两个孩子能不能合得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太君果然转怒为喜,笑着一指崔夫人。
崔夫人便拉着陆夫人的手,朝陆向笑道:“不瞒伯父说,老太君保的,就是小女宁儿的媒。当初我们两家同行进京,两个孩子就朝夕相处,极谈得来。进京后,宁儿不是常来伯父家,你也见过那孩子吧?”
“哦,是你家宁儿啊,也不早说。”陆向不由失笑。平日里,崔宁儿没少灌他迷魂汤,陆向对这丫头喜欢的不得了。闻言心中的抵触情绪,顿时去了个七七八八。他又问陆夫人道:“你这个当娘的,怎么看?”
“父亲做主就行。”陆夫人看看崔夫人,低声道:“我没意见。”
“看看,人家当娘的都同意了,你个当爷爷的就痛快点。”老太君把手一挥,崔夫人便拿出了崔宁儿的庚帖,送到陆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