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材料,符泠很快做好了毛笔。
她想起沈重那本早被翻阅得有些破旧的书籍,料想他多半也没什么像样的毛笔,于是花时间多做了一份,嘱咐香岚给他送去,算是偿还当日之恩。
符泠仔细将笔收在精致的檀木盒中,不一会儿便到了书房。
她特意留意着萧承佑的举动,知道他此时不在,门口守卫虽听命拦着她,可耐不住符泠拿着笔恳求,还是放她进了书房,准许她给世子殿下一个惊喜。
书房内,高高的书架上摆着许多珍贵的典籍,一股裹挟着油墨香气的宁静沁入心间,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符泠的心却宁静不下来,不敢在萧承佑的书房内大动干戈,只是站在他案前,信手翻动着半敞开的信件。
许是她运气不错,她很快认出萧承佑回复的字迹,连语气都是熟稔的冷淡,“可,吾会安排好”。
再往上看,落入眼中的是一句“部下之女归京”。
仿佛戳中了她的预测,符泠脑海中那根弦“嗡”的一响,回过神来,急匆匆要往下看,可面前纸张上却不知何时落下一片阴影。
她立刻转过身,正巧对上萧承佑的目光。
他唇线微绷着,向来镇静的黑眸警惕地凝视着她,随即翻涌起晦涩的情绪,阴鸷而深沉。
“来这做什么?”
萧承佑的语气很沉,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皇上召见得急,他来不及将大将军传来的信件收到暗格里,便郑重叮嘱了门口侍卫别放任何人进来,可符泠还是在此处,不知道待了多久。
大将军曾叮嘱他,若有人看见什么紧要的消息,及时的灭口是当务之急,即便他不说,在此情形下,萧承佑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权位之下,本就是腥风血雨。
念及此,萧承佑的视线不由得垂落了些许,从符泠的脖颈间轻扫而过。
白皙而细弱,仿佛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猎物,随着呼吸的起伏,隐约颤抖着。
他见惯了战场厮杀,人命如草芥,却不敢想象鲜血从她脖颈中迸溅而出,是怎样一副场景。
“妾身亲手做了毛笔,想给夫君一个惊喜。”符泠很快调整好状态,拿出檀木盒中的笔递给他,又做出一副无辜之态,“夫君桌上有些乱,妾身便整理了些许,没有其他意思。”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乖顺得过分,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萧承佑的胸膛像是堵了一块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他走上前,垂眸看着信件上大将军所写的内容,他走前只来得及拆开一角,露出的部分只有些无关紧要之事,可他的内心依旧警惕着,叫嚣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萧承佑不堪其扰,伸手接下那毛笔,看也没看便送客:“你出去吧。”
令人窒息的空气铺天盖地压下来,符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他吩咐身边的小厮道:“放她进来的人,以后不用留在府里做事了。”
他说这句时,语气显然带了斥责之意,仿佛一根无形的针往符泠心里扎去。
符泠知道,萧承佑真正责怪的人是她。
她没再纠缠:“那妾身便不打扰了。”
萧承佑没有回答。
他凌厉的眉眼被博古架落下的阴影笼罩着,一切情绪都被敛于其中,只有沉甸甸的目光追溯着符泠离去的方向。
她的脚步很快,像是被他吓得心绪不宁,纷飞的衣袂微微摇晃着。
萧承佑静静地凝望,一路看着她的身影绕过朱红的栏杆,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被树影挡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