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新装(2 / 2)

“老太夫人,小的失态。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悬在屋梁上的纪金枝,身体轻轻地转悠着。多么虚伪的世道啊,气势汹汹的恶狼,反过来向待宰羔羊求饶了。她向里侧过脸,泪水从面颊上掉在地上。

今天,是她老爸的头七,他们不容她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岀来,便要将她抬上祭坛,去成就史天霸那喜庆的婚礼。

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里,纪金枝将穿上婚礼的新装,活活地被钉进棺材里,去完成人生中最大的喜典。

她忍住内心里巨大的悲痛,不说话。其实,纪金枝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太师椅被抬出屋子,史天霸歪在太师椅子上,用很低的声音,喘着对管家说:

“没有时间了,穿上新衣服,再让她去烧纸。”

这话纪金枝也听见了。这是挖心割肉的疼痛,她忍住呜咽,不发出声来。

有人把纪金枝从屋梁上放下来。又是丫头和秀儿,她们把饭也拿进屋子里。

纪金枝已经是两天两夜水米没沾牙了。她待麻木的腿脚能舒展了,这才过来,看都不看别人,便自顾吃了起来。

“姐姐莫性急,慢慢地吃,好一点。”丫头同情地小声说。

纪金枝这才注意到,服侍她的,依然是这两位好心的女儿。

忽然,纪金枝的心里一悸,丫头似乎话里有话。这一阵纪金枝的心里委屈,也是渴望和她们多待一会。她恢复了女儿的秉性,细嚼慢咽地吃着。

喝了几口热汤,纪金枝的颜面红润起来。

壮汉们也是记吃不记打,早已经将刚才被教训的惨痛抛在脑后。他们抱着膀子,贪婪地瞅着纪金枝。淫荡的眼神,似乎要把纪金枝勾进他们的灵魂里。

丫头看着他们的丑态,她的心怒了。厌恶地对壮汉们呵斥说:

“出去。你们又忘了她是谁的人了吗?”

管家不在,壮汉们站着不动,心里希望多看一眼纪金枝美丽的容颜。有壮汉说:

“她没有被绑住,管家的旨意,得看得紧一点。”

丫头端起半碗茶水,便泼了出去。壮汉们向后一跳,跳到屋门口,他们并不生气,倒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有人调侃说:

“真他妈的暴辣,撩得人心都麻了。”

丫头杏目圆睁,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说:

“不想活了,竞敢戏弄老太爷子的人了。你就不怕老太爷子揭了你们的皮。”

壮汉们一愣,丫头这是翻脸了,不由大惊失色。赔笑着说:

“只是闹着玩的,有谁敢欺负你们老太爷身边的人。妹妹饶了我们吧。”

丫头不饶,她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往前走。逼得壮汉们退出了屋门外。她说:

“金枝从了。你们谁都不要在这里找事。惹恼了金枝,坏了老太爷子的大事,我看你们有几条小命。”

壮汉们觉得,丫头说的不无道理。他们想看纪金枝,心里猫抓似地难受。可是,他们都得忍住。纪金枝从了,便是老太夫人。只有不要命的二货,才不听丫头的话。

有下人送来了婚礼的新装。丫头赶走了所有的下人,关上屋门。同情地看着纪金枝,低声地说:

“姐姐,试穿衣服。”

纪金枝呼地站了起来,她打了个寒战,身体似乎飘忽着腾空而起,双足踩不到地面上。

丫头和秀儿,还有床上叠着的那套婚礼的新装,飘忽着离她远去。婚礼新装,一件一件地自动展开。新装的里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新装鼓得有人似地一样饱满。

纪金枝看不见新装裸露出来的人头,下衣也不见双足。新装却是在空中舞动,飘逸地向前,向后,非常轻松。

新装里边没有人,也许是传说中的魂灵。它们舞得久了,便飘忽落下,在床上,叠放得整整齐齐。

纪金枝感到惊慌,是谁在作妖。她惊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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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阴气太重,是鬼魂穿过的衣服。”

丫头抓住了纪金枝的一条胳膊,手上使了使劲,暗示她。又会心地对纪金枝说:

“要试。试了才有机会。”

纪金枝的眼泪流干了,她怀疑新装里的东西,是她自己的灵魂出窍,行走在去往天国的路上。她无可奈何地看着丫头,乖乖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纪金枝穿上婚礼的新衣服。丫头和秀儿,都被纪金枝的容颜惊呆了。她们不由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姐姐太好看了。”

呯地,屋门被推开了一半。壮汉们的头,都挤在门口,淫荡地笑着向屋子里面看。

丫头转向屋门口,拖长声音哼了一声。愤怒地呵斥说:

“胆大了,快把门关上。”

屋门瞬间便关上了,屋子外面的淫笑声依然不断。

纪金枝默默地解着新衣的衣扣。丫头伸手就拦住她,示意她不能脱下新衣。丫头提高嗓门说:

“老太爷子的话,你现在可以去给你的家人烧纸,婚礼新装不能脱。”

论理纪金枝给她的家人烧纸,得穿孝服。她身着婚礼的新衣服,去祭拜已逝的亲人,这是对纪金枝和她的家人莫大的着羞辱。没有人能咽得下这一口气。她说:

“我求求你,丫头,烧纸结束了,我再穿上新衣服。”

丫头低下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丫头何德何能,去主宰纪金枝的行动。这是老太爷子的吩咐,她和秀儿,必须看住纪金枝,脱下婚礼的新装,就不能去祭拜亲人。丫头的心里边也痛。她灵机一动,劝纪金枝说:

“姐姐忍住,穿婚礼新装出去,让他们都知道你从了。也许就不会再绑住你了。”

是准备示弱来着,纪金枝忽然想起来,示弱是得让他们看得见。她是要忍住,等待那可能出现的机会。

纪金枝穿着婚礼新装,从小屋出来,在壮汉们贪婪的目光中,向前十米,面北而跪。

这是史天霸对纪金枝蹂躏,是对她那逝去了的亲人灵魂的欺凌。她为了家族的使命,忍受着史天霸那灭绝人性的作践。

冥冥之中的大西国,它那些英勇的魂灵,却是无法保护可怜的纪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