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去给他补过衣服。
林韶师姐帮他缝补过衣服后,总会顺手绣上这样的花样,荀望一直很喜欢。
师姐离开杏林峰后,再也没有人在他袖口刺花了。
等他身量长到再也穿不上以前的旧衣服以后,他就背着人偷偷将衣服上有花的这几片剪了下来,珍惜地藏在身边,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看。
而那天方逸他们带回来的那位仙子,她袖子上绣得花样,和当年师姐在他袖子上绣得一模一样。
……不过,这的确也不能算是非常稀奇的花绣,就算非常像,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凑巧。
荀望闭眼拧了拧眉心,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他将有绣花的锦布重新仔细收了起来,站起身,自己动用了点仙术将右手的伤口恢复,就打算出门散散心。
荀望漫无目的地离开了他与师父居住的山峰,但在经过西边峰客峰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有一座山头熙熙攘攘非常热闹,似乎有许多人聚集在杏花间,他意外了刹那,略感不解,便转道过去看看。
谁知走到客峰上以后,他便看见了先前那位被方逸他们带回来的仙子。
雪梨正正襟危坐在簇簇杏花间,她微微垂首,面上带笑,而在她周围,此时除了阿锦,还围聚了更多年纪较小的仙门弟子。
雪梨正在给大家演示草药摘择的方法。
她被众人包围在其中,大家都用崇敬尊崇的目光注视着她。雪梨的唇边带着温和的微笑,她的发丝从鬓边垂下,雪白的衣袖从各类草药上轻盈地拂过,却不会触碰,样貌十分静美,就像图画一般。
荀望看着这幅场景,不觉愣了神。
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位仙子看上去很像师姐。
这不是指外貌上的相似,虽然都是美人,但雪梨和林韶师姐的长相并不相同,然而从雪梨侧影的神态和动作上,荀望居然隐约瞧出了师姐的影子。
当年师姐还没有被逐出杏林峰的时候,也经常像这样被好奇的小弟子包围。有时是在药室里,有时是在院子里,师姐被大家围在中间,耐心地教大家自己的技巧。
那是荀望最骄傲的时刻,师姐受到大家的爱戴,但唯有他,是林韶师姐唯一的直系师弟。
仔细一看,那位雪梨仙子排列草药的方式,竟然也和林韶师姐十分相似。
荀望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眼前的场景刺了一下,今日空气中的阳光似乎相当刺目。
他的精神似乎恍惚了一刹,荀望忙揉了揉眼睛。他并不想去凑那个神仙的热闹,转过身,在其他人注意到他之前,匆匆离去。
这时,雪梨似乎也注意到院子外有身影一闪,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可荀望已经消失不见了。
雪梨疑惑地歪了下头。
不过她也并未在意太久,过了一会儿便转回头去。看着自己面前殷切的小弟子们,雪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个,数日之前,大约午夜,你们有看到南边的天空亮过一会儿吗?”
“南边的天空?”
小弟子们都想在仙子面前露脸,很快就将自己看到的、听说过的、听别人分析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那晚我守夜,我看到了!真的特别亮!”
“我听师父说,那天他外出暂居在附近,似乎感到一点淡淡的仙气呢。”
“那晚是不是下暴雨?”
小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但雪梨听完,却感到有些失望。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试图打听大雪狼离开仙境那晚发生的事。她问了所有她能问到的人,既有面前这般消息灵通的小弟子,亦有修为较高、能看到更多内容的仙门长辈,知道这回事的人倒是不少,可是却没有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从大家散碎的信息中,雪梨大致知道了事情发生的时间、准确的方位,还有不少修为高的人说感觉到了仙气,几乎能够肯定那天晚上的光就是大雪狼弄出来的,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大雪狼现在人在哪里,却没有人讲得出来。
不过好像也有人说,那晚在空中看到了两个身影,一道似是狼身,一道却是人影。
还有人说,他隐约看到有东西在光熄灭后坠落了下来,但具体落在哪里、落下后怎么了,则全然不知道。
雪梨有些焦急。
凡人的修为毕竟还是太低了,她迫切想要知道子岚的消息,但这已经是离得最近、名望最高的仙门,的确是最有可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何况雪梨还要在这里拿玄日焱果,她只好继续努力,一边为了杏林会苦练医术,一边尽量向杏林峰的人打听大雪狼的事。
……
与此同时,杏林峰主峰的登记所。
随着杏林会一日日的临近,本门弟子和各地散修纷纷过来报名,登记所内越来越繁忙,负责记名的弟子从早忙到晚,有时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此时他好不容易得了半刻的清闲,便坐在名簿后困倦地打着哈欠。
他一手摁着名簿,一手转着毛笔,登记所内空无一人。
这时,只听外面一个人声道:“喂!师弟!膳堂开饭了,快走,去吃东西了!!”
那记名字的弟子立刻精神一愣,眼睛亮了起来,回应道:“好嘞!”
说着,他便放下了笔,迅速跑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登记所的那一刹那,明明窗前无风,在桌上摊开的名簿却忽然动了起来,书页像是被大风吹起了一般,沙沙沙迅速而流畅地不断翻页!不久就翻完了大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