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杨泉事情办砸了,让梁三水捷足先登。
看来他这做儿子的,远没老爹精明厉害。”
随从迟疑问道:
“东家,鬼纹鱼收还是不收?少东家那边又该怎么讲?”
何文炳语气轻飘飘道:
“当然收下,送到膳房,让大厨仔细烹饪。
按照药方加些进补的珍稀山货,只取汤水,鱼肉筛掉,每天两碗送去泰儿的房间。
练筋大关马虎不得,养好身子,才有踏足练骨,达成汞血银髓的可能。”
随从迟滞片刻,又问道:
“但少东家相中杨泉了……”
何文炳眼角一瞥,淡淡道:
“我当年也很欣赏梁老实,觉得他足够忠心,但为何最后提拔的是杨猛?
黑水河这么多讨生活的打渔人,五百里山道从不缺敢拼命的樵夫猎户采药客。
愿意吃我这碗饭的,海了去,不差一两个。
所以,谁能办事,谁就能得赏。
这叫规矩。
既是梁三水送来的鬼纹鱼,管事的空缺就该归他。
养人,就跟养狗一样,千万别喂的太饱。
泰儿要收杨泉为己用,我帮他压一压。
等下回,再要取什么宝鱼、山货。
杨泉自然舍得拼命争回这口气。
岂能不效死力!”
一大把鱼食洒进池子,游动的鱼儿争相浮出水面,搅弄出好大的水花。
这是何文炳最爱看的景色。
跟随立即奉承:
“老爷高见!”
“另外……”
何文炳不咸不淡道:
“伱下去后,自个儿领十鞭子。
吃着东家给的饭,借着主子的势,拿外人的孝敬,算不上大错。
但你不该没眼力见,妄想多嘴糊弄事儿。
念在是头一回,赏你十鞭子长长记性。
再有第二次,就赶出宅子,送去火窑当卖苦力的役户。”
“小的知错……谢老爷赏鞭!”
随从浑身打颤,赶忙跪下重重磕头。
脑袋撞在青石铺就的坚硬地面,咚咚作响。
“妖鱼吃人的事儿,雷雄可知道了?让吴霖再去请人。
这祸患总得解决,不然打渔人死伤太多,也是折损咱们鱼栏的生意。”
何文炳眉毛拧紧,比起东市铺子的小打小闹,他更关心那头成气候的妖鱼。
眼见快要年底了,郡城也该来人收税,必须确保黑河县风平浪静。
……
……
亥时刚到,信义街的破落棚屋,那扇木门被急促敲响。
嘎吱,嘎吱,嘎吱。
杨泉正在兴头上,用力挺腰顶撞着,差点把床都震得散架。
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让他无奈中断。
“泉哥!泉哥!大事不好了!”
火气还没泻通透的杨泉停下动作,满脸不快。
披着外衣走出去,瞥了眼蹲在外头的痩麻杆儿,啐了一口:
“月底上供的鬼纹鱼,不用交了。
你婆娘滋味不错,赶明儿老子还来。”
渔夫打扮的痩麻杆儿像是聋了,神色木然。
耷拉着脑袋,并没有吱声。
“狗日的天气!”
杨泉跨出棚屋,任由瓢泼的雨点打在身上:
“咋了?黑水河涨洪了?
非得急着奔丧似的搁这干嚎,让老子办个事儿也不痛快!”
手下的泼皮委屈巴巴,各自对视几眼,有一人硬着头皮回道:
“刚从何家得来的消息,梁三水给东家送了二十条鬼纹鱼,把管事空缺补了。
鱼栏的布告,明天一早就发出来。”
轰隆!
惨白的电光刺破云层,挟着震爆也似的滚滚雷声。
杨泉微微呆了一下,好像没听清楚:
“啥?”
于是泼皮拔高声音,再次重复说了一遍。
雨势越大了,豆大的水滴打在众人脸上,竟有些疼。
“梁三水哪来的鬼纹鱼?王癞子他娘的,吃里扒外耍弄老子?!”
搞清楚情况的杨泉怒气盈胸,两眼发红,恶狠狠盯着传消息的泼皮:
“他家在哪儿?给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