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总管无愧鱼栏第一高手之名啊!”
“要不然咋能做咱们的供奉!”
“那是,熊鹰虎豹!你听听,谁为第一?”
雷雄施展一苇渡江的轻身功夫,劈波斩浪,转眼来到呼声源头。
他眼皮一掀,果然看到一条肥硕的大鱼横在芦苇荡里。
浓烈的血腥味儿已经淡了许多,水面的殷红颜色也几近于无。
应该死去挺久。
“我就说,五百斤的大铁弓劲射,再吃一记裂云手,没道理还能活着。”
雷雄像是抱怨发牢骚:
“大晚上非得劳累我到黑水河吹冷风,我一年也就吃你鱼栏几千两银子的孝敬罢了,真他娘晦气,回头便找何文炳谈谈价!
杀头妖鱼,要我老命,必须加钱!”
旁边乌篷船上的鱼栏卫队只当没听见,这位雷总管出了名的惫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每次有事要他解决,没个三邀四请的,指定没啥盼头。
“诶?内丹呢?这头妖鱼至少有個三百年气候!那么大一颗内丹,去哪里了?”
雷雄猛地回头,双目精光暴射,冷然扫过乌篷船上的一众打手。
简直像霹雳打闪,突然落在他们身上。
惊得所有人汗毛倒竖,好像山中撞到凶气腾腾的威猛大虫。
“雷总管饶命!”
“咱们压根没碰!”
“不关我的事啊……”
几条精悍的壮汉,瞬间就似软脚虾跪倒下来,连连磕头。
这就是顶尖武师的厉害之处,精神格外凝聚,一旦放出气势,便能起到极为明显的威吓作用。
“估摸着也是,这头妖鱼沾染了几分浊气,所以才成精了,到处作祟吃人。
流出来的精血蕴含剧毒,我都不愿意碰,更别提你们这些腌臜货色。”
雷雄很快收敛目光,无意为难小喽啰,略有些遗憾:
“可惜那颗百年孕养的内丹,若是服用得当,啧啧,凭空造就一位练骨大成,不晓得便宜谁了。”
黑水河风急浪大,既然寻到妖鱼尸身,拿回去够交差了。
这位雷总管也没兴致待下去,正打算离开,却听见鱼栏打手讨好似的问道:
“总管,没内丹,还有鱼肉……我听说宝鱼滋补筋骨,强壮血气,这妖鱼必然也不会逊色,您要不要取些?”
雷雄哂笑,语气无比轻蔑:
“真是蠢材!我且问你,可知妖鱼为何有个‘妖’字,宝鱼又为何有个‘宝’字?
分明都在黑水河里,吃一样米凭啥养出两种东西?”
打手满脸讪讪之色,尴尬地低头。
“雷爷教你个乖,依照府城的那帮道官仙师所言,道丧千年,天地灵机因着一场无端大祸被污染,将其命为‘浊潮’。
飞禽走兽,草木山石,沾染之,便是该杀的‘妖’。
山泽野修,旁门散人,触碰之,便是该死的‘魔’。
这条妖鱼全身上下,除却那颗内丹,都是剧毒。
伱吃一口,明日就发疯发狂,然后被你家主子剥光衣服送进猪笼,丢下河淹死。”
打手骇得脸色煞白,暗自庆幸自个儿刚才忍住没贪小便宜。
“咱们黑河县十万户人怎么来的?你们兴许不晓得。
雷爷开恩,同你们多讲几句,五百里山道,八百里黑河,原本有二十乡、十一镇,百年以来,皆遭过妖祸,或者魔灾,无法再落脚居住。
所以才拖家带口逃难过来,充作挖河堤、扛沙袋、下矿挖土的苦役。”
雷雄连连冷笑,回望茫茫大雾笼罩,几成浓墨一色的黑水河。
“别以为打渔当贱户,就是人间最惨事了。
县城外头还有好几万想卖身当奴仆都没门路的役户流民!”
鱼栏打手赶忙作揖,奉承道:
“还是雷总管见多识广,咱们这帮大老粗,哪里清楚啥子妖魔。”
雷雄咧着嘴无声笑了笑,那张普通的脸庞陡然生动,浮现出说不清悲喜的一抹神色:
“老子便是大竹村逃难过来的流民出身,如何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