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炳垂下眼皮:
“我想做个主,让何重认你做干爹,给你养老。你现在年纪也大,总得有人在身边照顾,时刻孝敬着。
再者,你那一手虎鹤十绝的功夫,也该传下去,何重他练过几年拳脚,底子不错,平时可以多指点下,算是提拔后辈。”
穿着灰色劲装的健壮男子当即磕头:
“干爹!”
杨猛喉咙滚动两下,像有一口痰想吐出去,却生生咽回去:
“好!多谢东家体恤挂念,何重这个义子,我杨猛认了!”
何文炳抚掌一笑:
“老杨,你对鱼栏忠心耿耿,我绝不会亏待你,内城有座两进的宅子,备了三个厨娘,六个婢女,还有七八个伙计,都是牙行买的,最会伺候人了,你且搬过去享清福吧。”
杨猛这次却没答应:
“东家,我大半辈子都在堆金街住着,实在难离。”
何文炳微微一愣,随即爽朗笑道:
“人老就不愿意挪窝,情有可原,那就让何重领着杂役仆从过去,你继续吃,我这阵子肠胃不好,郎中说要少食多餐,便不陪你了。”
“东家!走好!”
杨猛起身恭送。
“干爹,我跟你喝两杯。”
跪在地上的何重爬起来,笑呵呵倒着酒。
杨猛闷不吭声,大口撕咬已经凉透的炙烤鹿肉,滋滋的油花从里面挤出,叫人嚼得津津有味。
……
……
何泰坐在后堂,见到何文炳绕身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爹,还是您的手段高,几句话就压死杨猛这个老东西。”
何文炳捏着儿子的手掌,语气淡淡:
“聪明人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杨猛没了儿子,孤家寡人,他若不靠着鱼栏,往后日子能清静?
你要跟白阿七走近,最好从梁家入手,让杨猛给梁老实赔礼,把梁三水笼络好,他白记鱼档就脱不出鱼栏手心。
等过几日,你再许他两家铺子,请他多吃喝玩乐,出入青楼勾栏,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朋友。”
何泰心下了然,愈发佩服老爹:
“爹,你干嘛把何重让给杨猛当干儿子?他都一练大成了,放进卫队好生栽培,做个统领不在话下。”
何文炳眉头微皱,瞧了何泰一眼,耐心解释道:
“杨猛跟梁老实斗这么久了,快入土的关头,被我强行按着脑袋,拉下老脸认错,他会服气?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派何重过去,一是为了盯着,免得杨猛想不开上吊跳河,坏了你的事;
二是他早年带着卫队,纵横黑水河,没少受盐贩、商帮的孝敬,家底很厚。
等杨猛没用了,他也就该闭眼了,剩下的家业、武功,自然由作为干儿子的何重继承,一举两得,顺势为之。”
何泰心头一颤,再次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一桌山珍宴,一番叙旧话,就把杨猛算计得干干净净。
“爹这是教你,养狗不可喂饱,更不能给它反咬的机会,敢呲牙,就打死。”
何文炳手掌冰凉,哪怕他曾经是二练好手,而今气血难免衰退:
“爹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足够撑个十七八年,我没打算让你在黑河县这种泥潭打滚,所以才苦心巴结排帮,想着给你谋税吏的差事。
泰儿啊,咱们虽是何家偏房,可往上数三代,其实也出过‘道籍’大官。
你要争气,最好能拜在道官的门下,光耀我何家的门楣。”
何泰重重颔首,看到儿子懂事,何文炳稍显欣慰:
“下去吧,厨房把鬼纹鱼炖好了,记得喝一碗,多养养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