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英脸色微微难看,这等隐秘消息,何泰竟然都能知晓,可见他爹何文炳的门路广大。
“妄议道官老爷是重罪,少东家你敢开这个口,也不怕挨罚!”
看到宋二公子还在嘴硬,何泰眼中迅速升起得意之色:
“柴市靠着原阳观,这是众所周知,不算啥秘密。
可你爹给止心观的道官办差,寻降香檀、龙槐木,莫非急着换灶烧了?”
宋其英自知失言,让何泰抓住马脚,当即拂袖而去。
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鱼栏傍着排帮,私底下却走止心观的后门,谋税吏的差事,脚踏两条船,不知道传到外面去,是否吃个挂落,受帮规处置。”
这下又轮到何泰默不作声了。
目睹两个少东家互相伤害,各自拆台,白启暗自感慨:
“原阳观、止心观,啧啧,看来进城考编也有不少门道,提着猪头肉,得进对庙门,不然就容易碰壁。”
何泰跟宋其英吵得不欢而散,白启却没跟着离开,他依靠柴市二公子的情面,跟参把子打声招呼,带着阿弟白明与虾头一同开山。
“人多势众,真有鬼神也不敢侵犯了。这要是只身摸黑,恐怕遭遇的厄难就多了。”
白启走在后头,一手持火把,一手拿木索拨棍,沿着踩出来的平整小道前行。
不多时便瞧见一座低矮土庙,都没有半人高,用黄泥夯实堆起来。
“桩爷还真是简朴,也对,庄子里头的山民自个儿都难吃饱,哪里挤得出香油钱,修大庙。”
白启收起心中的惊讶,遵从参把子交待的规矩,上前作揖。
那些有本事,出力多的采药人,还能被分到一捧香灰,小心仔细揣进兜里,宛若某种护身符。
没得到的采药人,则是一脸羡慕,却也不敢有啥异议。
想进参把子的赶山团,除去有能耐,还得乖乖听话。
否则做错事,犯忌讳了,被驱逐出去,以后庄子里头都没容身之地。
兴许是冲着宋其英的名头,又或者身为打渔人的白启,能够采到野山参、金线莲,受到认可。
参把子额外匀出一份香灰,帮白启用红纸包好:
“五百里山道,这玩意儿比庙里求的平安符更灵。”
白启诚心道谢,转身揣进阿弟白明的手里。
采参庄这么虔敬供奉桩爷,应该是有些神异。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信!
一场祭山神爷的活动,折腾到快要子时。
等回到屋内,白启照例烧水打算烫脚。
阿弟白明可能累了,倒头就睡,很是香甜。
虾头更甚,呼噜声都冒出来了。
“再肝一肝罗汉手的进度。”
白启体力好,并未觉得疲乏,走出房间开始站桩。
……
……
“阿兄?”
暖烘烘的热力遍布,各种思绪交织,白明好像在梦游,忽然从热炕上坐起来,脚步轻飘飘的,立地一两尺。
他懵懵懂懂穿过木门,看到白启正在站桩,发出宛似大火炉烧的通红光芒,令人不敢靠近。
“我咋一点也不冷……阿兄看不见我吗?”
外头的冷风呜呜吹着,白明像是捧着犹有余温的锅炉,全身暖烘烘。
他意识并不清楚,有种半睡半醒的感觉,兀自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的呼喊声。
有老有少,有大有小。
“大树墩子?老槐树?山里头还有老虎、狐狸……”
白明睁大双眼,远处的龙坎山与白天所见截然不同。
漆黑的峰峦,宛若笼罩一层朦胧的清光,那些受庄子供奉的众多“仙家”盘踞着。
“那是……柳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