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对此不以为意,反而雇佣四五来个仆役,专门伺候这条老狗,让它吃好喝好。
不曾想,这条老狗于某天夜里撒腿蹿进山,消失不见,等再出现的时候,便成了喜欢吃人的狗妖。
“晦气!”
赵二子心下怒骂,想到伙计刚说的外乡客人,无奈叹息道:
“算你倒霉!”
……
……
“打尖还是住店?”
白启还没掀开帘子,黑脸的掌柜就热情迎他进去:
“客官从黑河县来吧?打尖的话,咱这里有面有饭,荤的素的,一应俱全,如果要住店,上等房八十文一晚,包涵早食。”
赵二子一边擦桌椅,一边打量来人,身材挺拔,挎弓背箭,俨然不似好惹的角色。
“打尖。”
白启五感敏锐,鼻尖微动,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儿,他瞧着额头渗出汗迹,紧张到不行的掌柜,问道:
“有什么吃的么?”
赵二子抹了抹脸:
“客官赶得巧,昨儿刚摔死了一头牛,叫咱买了。才卤了几斤,正好下酒。”
白启摸出几两散碎银子,他自从当上鱼档老板后,几乎已经不怎么带铜板了:
“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赵二子应了一声,双手接过银两,正想着是下蒙汗药,还是用麻筋散,后边就传来“嘎嘣嘎嘣”啃脆骨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那头黄狗妖拎着一条血糊糊的人腿,用尖利的犬齿咬着,红色的筋肉夹在牙缝,混合着粘稠唾液。
“二子,爷爷我实在是饿了!没忍住……改天让大富赔你一个伙计,成不?”
黄狗妖咧嘴笑着:
“太新鲜的,也不好吃,腥味儿重,还是你煮过的,更地道。”
赵二子双眼充血了一样,霎时变得通红,声音嘶哑道:
“狗爷,我店里就这么一个伙计。”
黄狗妖放下那条被蛮力撕扯的人腿,眼睛眯起:
“爷爷说了,赔你……”
“赔你老母!”
赵二子发疯似的,抄起手边的长凳就砸将过去,黄狗妖伸出爪子,陡然一握,将其攥得粉碎。
“二子!爷爷看在你用心办事的份上,给你脸面!你不要……”
黄狗妖挠挠头,努力思索那个词该怎么说。
“得寸进尺。”
刚进脚店没多久的年轻客人提醒道。
“对,得寸进尺!再吵,连带你一起吃了!”
黄狗妖呲了呲牙,勉强忍耐着凶性。
“吃吧!干你娘!老子不干了,随你怎么弄,迟早有武者老爷收你狗命!”
赵二子被反震力道推个踉跄,却挺直腰杆:
“他娘的,老子开黑店是图财,成天给你做肉馒头,半个子都没落着,白吃白喝就算了,还害老子的伙计!狗杂碎,这么喜欢吃,吃屎去吧!”
黄狗妖露出尖牙,爪子一扬,就要把赵二子开膛破肚,一只手扯住罢工的黑脸大汉,将他带得像滚地葫芦,躲开寒光四射的致命一击。
“几百年气候的小妖,就把横骨炼化了,还很通人性……”
白启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接触的妖物、精怪也不少,像这头黄狗妖一般通灵的,确实稀少。
“牛肉先不吃了,想尝尝狗肉的味儿。”
他起身,两肩耸动松松筋骨,这种五六百年气候的货色,撑死也就顶得住自己三拳。
……
……
“这……你……我……”
三拳之后,赵二子望着倒在血泊里的黄狗妖,以及那个生面孔的外乡人,语无伦次。
“开黑店的?”
白启擦干手掌上的血迹,妖物血肉蕴含毒性,不宜沾染过久,刚才说吃狗肉是玩笑话,最多剖腹取枚内丹,补充下元气。
“嗯。”
赵二子愣愣点头。
“卖肉馒头?”
白启再问道。
“嗯。”
赵二子好像只会点头。
“那你跟这狗妖没啥区别。它是妖吃人,你是人吃人。”
白启撇撇嘴,勾住赵二子的肩膀: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赵二子嘴唇张合几下,干巴巴道:
“从这里往东一直走,有家大宅子,还有一头老狗妖,它把大榆乡的村民圈养着。
少侠若真好心,便救一救他们,如果担心危险,也请跟黑河县通个信儿,让武者老爷派些好手。”
白启颔首:
“除了这些,没啥说了?”
赵二子眼里闪了闪,掠过不知道是后悔,亦或者难受的复杂神色:
“如果有下辈子,让咱投胎在好人家吧,咱也不愿意干这事儿,但做人嘛,总归要活。”
白启再次颔首,这一次不再多问,劲力催发灌注手掌,往赵二子的后脑勺重重一拍,七窍溢出污血。
这家脚店的黑脸掌柜身子软趴趴,直接倒下,临死之前,他隐约听到少侠的声音:
“我姓白,黑河县来的。”
……
……
大榆乡往东不足五六里,有一座青砖黑瓦的气派大宅,毛色杂乱的老狗坐在正厅,它像人一样,穿着特别裁制的衣服,跟旁边王大富说道:
“老爷,大榆乡的口粮不够吃,咱们要想想办法,再多弄些。”
王大富望着两颊皮肉松弛的老狗,心惊胆战道:
“我……去采买?”
老狗说话慢条斯理,小口品尝柔软的肝脏:
“不成的,人一多,黑河县肯定察觉。从大榆乡周遭的村寨下手吧,老爷不要怕,你之前待我极好,我不会吃你的。”
王大富两腿吓得直打摆子,他哪里想得到,自家养的老狗,不仅成精了,还变作可怖的妖物。
“但宋老四不行,他受老爷的雇佣,却暗地里克扣吃食,专门买便宜的大肉骨,我记着呢,必须要吃了他。”
老狗心满意足抹了抹嘴:
“老爷,浊潮要来了,黑河县那帮人,顾不着大榆乡的,他们不搭理你的死活,我管,我会报恩的。”
王大富笑得比哭难看,他只想逃,每天跟一头狗妖生活在屋檐下,委实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