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逆魔教,水运加身(2 / 2)

“助贫道擒拿逆贼余孽,立下大功,你们两兄弟,也算死得其所。”

他忽地笑了两声:

“师父当年教我,天底下境界重重,无非三等。一等前辈,二等道友,三等蝼蚁。

贫道修持大半生,所求不过摆脱‘蝼蚁’二字,让自己性命的斤两,更足些。”

……

……

义海郡,武行陈家。

陈晔睁开双眼,垂落的双手轻轻抬起,按住轮椅,神魂回到这具残废肉壳,那种令他厌恶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废人!”

这位锦衣玉食的晔少爷,重重捶打麻木双腿,眸中闪过浓烈痛恨。

不知是对自己,亦或者对那个梦魇也似,不敢提及名字的青袍男子。

曾经意气飞扬的少年人,如今困于床榻之上,吃喝拉撒都让人侍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煎熬折磨。

将自个儿剥得像光猪,任由婢女擦拭身体,如厕亦要呼喊,让丫鬟端着盆……每一次出门,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怜悯、同情、取笑,好似利箭扎在心头,刺得鲜血淋漓。

“恨不能死了!”

陈晔最开始是这样打算,服毒、或者吞金,要么上吊也成。

但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懦弱,服毒畏惧凄惨死相,吞金担心肠穿肚烂,上吊又在把白绫挂上房梁的那一刻退却了。

这位出入武行,被一口一个“大师兄”的晔少爷,好像彻底接受“废人”这两个字,从此渐渐麻木,苟且着喘气。

“晔儿。”

陈晔思绪起伏之间,兀自响起一道低沉声音,他猛地吓了一跳,望向漆黑的外屋。

珠帘隔开的圆桌边上,显出高大的身影,好似沉默的石雕,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爹。”

陈晔语气蓦地干涩:

“你啥时候来的?”

陈行平静道:

“才坐下不久,见你像是睡着了,就没打扰。晔儿,这天儿寒气重,应该叫小钰扶你上床,免得受凉。”

陈晔喉咙滚动:

“晓得了。”

陈行又道:

“你还未入道院,神魂妄自出壳,是大忌。万一招惹虚空孕生的邪祟,怎么办?下次不许这样做了。

我刚收到消息,何家大郎、三郎就是因此丧了性命。”

陈晔呼吸稍稍平稳几分:

“听伱的,爹。”

陈行缓缓站起,雄壮的身形像是山峦,伸手掀开珠帘,碰撞作响。

他走到陈晔面前,语重心长道:

“你娘没了昭儿,心痛的紧,所以你不要让她担心。”

陈晔肩头一沉,是陈行宽大的手掌按在上面,他抬头与这位继父对视:

“我知道了。”

陈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昭儿生前与你关系近,投军之后,不忘时常给你寄些小玩意儿,有一回,他跟随折冲府剿灭魔教,立下功劳,送你一个骨雕,还记得么?”

陈晔心头剧烈跳动,背后微微渗出汗水:

“记得,我让小钰收在匣子里。”

陈行轻声道:

“昭儿运气不好,遭了横祸,尸骨无存,只能立衣冠冢。你把那个骨雕拿给我,之后放进棺椁陪葬。”

陈晔脸色僵硬:

“小钰做事丢三落四,不一定还在,我待会儿让她找找,如果没有,我这里还有些旁的东西。”

大屋之内并未点灯,昏暗一片,墨色氤氲,让陈晔看不清陈行的表情。

后者沉默一瞬,松开按住肩膀的手掌:

“晔儿,能够找到最好。若找不见……就算了。

三天后,你弟弟就要下葬了。”

……

……

亥时过半,白启独自驾船下河,今日是壬水泛滥,大风刮过河面,吹起层层如鱼鳞的涟漪。

随着夜色渐深,波涛愈发汹涌,把那只小小舢板推得摇晃颠簸,好似下一刻就要翻沉。

“秋叔称我正印是金火铸印,偏印为黑水滔滔。这说明,我命中有些亲水。”

白启坐在舢板前端,气血劲力走遍全身,充斥肉壳,宛如定海神针,稳稳地压住小船,再大的风浪也不能撼动。

他取出三枚紫黑色、元宝形的枯荣菱角,此乃一种珍稀宝植,有涤荡血肉,增进武骨孕育的奇效,据说还是炼制“人元大丹”的一味主材。

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唯有水泽精气丰赡充足的龙属居处,才可能养得活。

“今夜是壬水泛滥,水气上浮,几乎酿成洪灾,我于黑水河上服用三枚枯荣菱角,完成第九次换血,迈入‘炼银髓’的阶段,应当无碍。”

白启深深呼吸,河面铺开浓雾,水气之饱满,几乎凝成雨珠,发丝、衣袍皆被浸湿,额头两道水纹熠熠生辉,焕发莹润光泽。

他体会到一种亲近与舒服,好像鱼儿畅游江流,有种天生的自在。

“味道还不错,脆生生的,清甜可口。”

三枚枯荣菱角入腹,白启意犹未尽,平缓吐纳,以脊柱大龙为中心,根根骨骼颤鸣,块块筋肉收紧,气血劲力如潮水般滔滔不绝。

原本殷红的色泽,一点点被毛孔挤压出去,化为氤氲的血雾,包裹住周身。

于骨髓内造出的新血,粘稠如浆,快速流动,隐约泛出几分灿灿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