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随忍了又忍,才没把那三炷香给拔了。他急急忙忙地检查了一遍猫,确定没被虐待才松口气,没好气道:“家里遭小偷了你还这么安稳?以前不是很怕人吗?”
觅觅疑惑:“喵?”
邵随听不懂猫的反问,走到供桌前拿起母亲的遗照,将边边角角都擦拭干净。
照片里的女人叫看起来非常严厉,即便是早早准备好的遗照,也没有留给活人多少微笑。
她是自杀的。
邵随母亲名为邵君,是个强势、掌控欲极强的女人,这些特性尤其体现在她对邵随的教育上。
她和石英狄、也就是邵随父亲结婚后不久,就在石英狄的哄骗下辞去了老师的编制,美其名曰为了全心全意教育孩子。
事实上,只有邵君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家庭,而石英狄在邵随出生后没多久就出轨了,一直到邵随上幼儿园,邵君才发现这件事。
咨询过律师后,邵君得知即便丈夫是过错方,但却因为她长时间没工作,很难拿到邵随的抚养权,便选择了隐忍。
石英狄更加放肆,光明正大地开始不回家,掌控不了丈夫的邵君便将所有的期望投放到了邵随身上。
她试图控制邵随的一切,大到学习成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所有时间安排,小到说话方式、坐姿、站姿、放学回来的路上和谁多说了一句话。
如有违逆,就是戒尺伺候以及铺天盖地的语言暴力。
高考结束,志愿栏填的也不是邵随的志愿,而是母亲的志愿。他顺利考进一所有名的师范,同时,母亲还想在他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
邵随这么多年受到的控制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反弹回来,冷冰冰地对母亲说:“我大学了,成年了,你还要拿我当借口不离婚到什么时候?”
“希望你能去找点自己的事做做,不要再靠近我的生活。”
邵君觉得凭什么要放石英狄人身自由、潇洒快活,她以死相逼,邵随无动于衷,说那就一起死吧。
当他真的要一起吞药的时候,邵君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地问他为什么这么逼自己。
邵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逼谁。
一些话到嘴边又被邵随咽了回去,他知道石君最大的遗憾就是辞去了教师编制,所以“这大学我不是非读不可”这种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太刺人了。
最后他还是做出了妥协,对母亲说——我成年了,不再需要监护人,你去离婚,我就改和你姓,你去过自己的日子,离石英狄远点,而我永远都是你儿子。
这么做也有代价,那就是他爹石英狄忍受不了儿子主动要改姓的羞辱,以生活费与学费相逼不许他这么做。
而邵随在承诺母亲的那一刻就想好了退路,他可以去办助学贷款,寒暑假去工作,周末兼职,钱省省总能够用,再不济还有奖学金。
就算贷款办不下来,他哪怕先办理入学再休学一年去厂里打螺丝,这大学他一样可以上。
第一年石英狄还真没给过生活费,母亲倒是开始工作,会打钱过来,邵随虽然不怎么用,但也没退回去,否则以母亲的性格肯定会来学校闹。
第二年,石英狄大概是跟外面的女人分掉了,想起了自己儿子,主动提出帮忙还掉助学贷款,并会按月打生活费。邵随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勉强把亲爹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一直到今年,已经第七个年头了。
“喵?”
脚边的绒绒触感将邵随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觅觅在他腿边来回蹭,仿佛在问怎么了。
“等一下抱你。”
邵随掐断小偷点燃的香火,自己重新点了三根。
觅觅直接瞳孔地震!邵随掐断的是香火吗?不,掐断的是它虔诚的心愿!!
是微屁!是手机!是冰淇淋!
喵大王急得不行:“喵喵喵!!”
“裤子都要给你扒烂了。”
邵随单手抱起猫,握住它的两只前爪,将香火合在猫掌中间,按着觅觅的脑袋拜了拜,然后插进香炉。
“这算是你……嗯,奶奶?”邵随严肃道,“叫人。”
觅觅:“……喵!”
你纯傻的!
邵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奶奶应该听到了,她会在地下保佑你的。”
某种程度上,邵君已经保佑过觅觅一次了。
邵随遇到觅觅的那天刚好是母亲头七,被碰瓷的那会儿他就想,连一只濒死的猫都这么想活,身体健康无大病、儿子也按照自己意愿当了老师的邵君为什么会想死。
不论是人还是猫,都得先自己想活着,主动发出求救的信号,别人才能帮到忙。
“妈。”邵随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复杂,“你看,我这么快就给你抱了个孙子,在下面要开心一点。”
他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爱当然有,可也厌憎到了极致。
觅觅一拳打走了邵随的多愁善感,你才孙子!
邵随顺道亲了下,托着猫的腋窝举高高:“你对着奶奶的遗像发誓,家里有没有进过人?进过就喵一声。”
“喵!”
再给一拳!前面打空了。
“看来真的进来过。”实不相瞒,介于母亲的原因,邵随有时候都感觉那些事情会不会是自己在精神恍惚下干的。
“他有没有亲你?抱你?”
“喵呜——”
觅觅不喜欢这个举重姿势,后脚一蹬,踹在了邵随脸上,并借力跳回了沙发上。
“家里来过陌生人你还这么自在?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见人就躲的觅觅了,你有没有蹭他,给他捏爪子?”邵随跪在沙发上,借题发挥,压住猫一顿蹂躏,“如果警察传唤我们觅觅,你要勇敢指认小偷知不知道?可不能和猫泥。”
“喵!!”
“小坏猫——”